敬肅者 去歲十二月二十三 二十七日迭肅蕪緘 計已達到 日本森使與鄭署使於二十八日午刻到省 下午三點鐘同來督署拜晤 鴻章因次日已届歲除 恐公事紛冗 不能深談 遂豫備蔬酌留坐 並邀黃編修彭年 候補同知略通英語之黃丞惠廉 同坐陪敍 該使留連至是夜十點鐘始散 所有彼此問答緊要節目 撮記另紙附呈鈞覽 森使久在西洋 頗有歐洲雄桀之氣 爲朝鮮事絮聒不休 鴻章先折以條約 而其氣甚驕 旋就台灣前事取譬 方自認從前之差錯 直至酒酣面熟時 彼又自謂取了高麗有何益處 因乘其中餒之機 復將大局利害關係剴切言之 語畢又援筆書徒傷和氣毫無利益八字 交該使携去 察其詞色 似頗心動 再三央求轉商鈞處 爲之說法解勸 勢不得不帆隨湘轉 允爲上達 究竟能否設法 亦是游詞宕筆 或冀有事緩則圓之 時該使瀕去 復曰 此次算是森某與李某好朋友說話 不作日本欽差議事可也 將來該使回京進謁時 如論及如何勸說之處 或仍照前函及節略照會語意 明示以無法可設 彼固不得藉口 或將奏請禮部轉行朝鮮一節作爲收場 以示格外和好 藉答來意 而略緩其逞强黷武之心 更於大局有益 想卓裁必有權衡 非下走所敢妄擬矣 二十九日巳刻 鴻章同黃編修等前往答拜 僅泛論西國時事 未及正文 匆匆話別 該使等因元日行旅不便 定於初二日起程回京 專肅奉報 敬叩中堂 王爺 大人新禧 順頌鈞祺 李鴻章謹上 直字一百十八號

附 日本使臣森有禮署使鄭永寧來直隸督署內晤談節略
光緖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鄭署使傳森大臣語 致仰慕之意 答云豈敢 森大臣致謝道途款洽 答云因得總理衙門信 知森大人要來 故遣弁相迓 因問森大臣在京總理衙門見過各位中堂大人 森大臣云見過 問見過王爺 森大臣云見過 問森大臣多少年紀 森大臣云整三十歲 問森大臣到過西洋 森大臣云自幼出外國周流 在英國學堂三年 地球走過兩周 又在華盛頓當欽差三年 現在外務省官大輔 問中西學問何如 森使云西國所學十分有用 中國學問只有三分可取 其餘七分仍係舊樣 已無用了 問日本西學有七分否 森使云五分尙沒有 問日本衣冠都變了 怎說沒有五分 鄭署使云這是外貌 其實在本領尙未盡學會 森使云敝國上下俱好學 只學得現成器藝 沒有像西國從自己心中想出法兒的一個人 答云久久自有 森使云在美國時識得貴國容閎 曾蘭生二人 極有學問 答云容閎現派駐美國欽差大臣 森使云極好 又答云曾蘭生現調回天津當委員 明年森大人過天津可以訪他 森使云在美國見許多中國幼童均極聰明 答云是遣去外國留學的 聞他們尙肯讀書 森使云 這起人長大學成 將來辦外國事是極好的 又云當初遊歷各國 看地球並不大 未在局中 看各國事極淸楚 如貴國與日本同在亞細亞洲 可惜被西國壓住了 答云我們東方諸國 中國最大 日本次之 其餘各小國均須同心和氣 挽回局面 方敵得歐羅巴住 森使云據我看來 和約沒甚用處 答云兩國和好全憑條約 如何說沒用 森使云和約不過爲通商事可以照辦 至國家擧事只看誰强 不必盡依著條約 答云此是謬論 恃强違約 萬國公法所不許 森使云萬國公法亦可不用 答云叛約背公法 將爲萬國所不容 因指桌上酒杯告鄭署使云和是和氣 約是約束人的心 如這酒杯圍住了 這酒不敎泛溢 森使云 這箇和氣無孔不入 有縫卽去 杯子如何攔得住 答云森大人年少氣盛 發此謬論 鄭署使是我們立約時的人 須要詳細告他 森使云敝國與中國的和約是中堂定的麽 答云是我與貴國伊達大人商定 伊達現在何處 森使云 伊達現在退居林下 朝廷給他俸祿 自來和約立約之人去了 便靠不住 答云約書奉有諭旨 蓋用國寶 兩國臣民子子孫孫當世守之 森使云也有在約內的 也有在約外的 不變通如何辦得去 答云未及十年條約之期 不能議及變通 森使云高麗與印度同在亞細亞 不算中國属國 答云高麗奉正朔 如何不是屬國 森使云各國都說高麗不過朝貢受冊封 中國不收其錢粮 不管他政事 所以不算屬國 答云高麗屬國幾千年 何人不知 和約上所說所屬邦土 土字指中國各直省 此是內地爲內屬 征錢粮管政事 邦字指高麗諸國 此是外藩爲外屬 錢粮政事向歸本國經理 歷來如此 不始自本朝 如何說不算屬國 森使云日本極要與高麗和好 高麗不肯與日本和好 答云不是不肯與貴國和好 是他自知國小 所以謹守不敢應酬 其於各國皆然 不獨日本 森使云日本與高麗是鄰國 所以必要通好 高麗如何不肯 答云平秀吉擾高麗之後 恐不能無疑慮 鄭署使云平秀吉之後 日本與高麗也曾往來 中間忽斷了 前數年與高麗約定接待使臣 後因日本改變衣冠國書 字體也變了 他就不受 答云這個自然 高麗不敢與西國相通 日本旣改西制 他自應生疑 恐與日本往來 他國卽隨進來了 鄭署使云從前不過拒使 近來日本兵船至高麗海邊取淡水 他便開砲傷壞我船隻 答云你兵船是去高麗海口量水 査萬國公法 近岸十里之地卽屬本國境地 日本旣未與通商 本不應前往測量 高麗開砲有因 森使云中國 日本與西國 可引用萬國公法 高麗未立約 不能引用公法 答云雖是如此 但日本總不應前往測量 是日本錯在先 高麗遽然開砲 也不能無小錯 日本又上岸毁他的砲台 殺他的人 又是日本的錯 高麗不出來滋擾 日本只管去擾他做麽 鄭署使云日本臣民俱懷憤恨 要與高麗打仗 森大人說 從前看高麗能謹守 不與外國相通 尙是可愛之國 今可恨了 答云旣知是可愛 便不要去擾他 日本是大國 要包容小國 鄭署使云森大人也是此意 所以壓住本國不要用兵 自請到中國 以爲高麗是中國屬國 必有上策令高麗與日本和好 答云高麗非不欲與日本和好 但恐各國相因而至 中國若代日本說項 將來各國都要中國去說 所以料得高麗未必答應 森使云西洋各國均無必通高麗之意 答云這誰保得 森使云我可保 答云須日本國家保得 森使云日本國家亦可保 鄭署使云森大人來到中國 有三宗失望的事 一是不能保全要與高麗和好的意思 一是總理衙門不明白他要和好的心思 三是恐本國臣民知道中國不管 定要與高麗打仗 答云總署不是不明白實是要和好的意思 凡事不可一味逞强 若要逞强 人能讓過 天不讓過 若天不怕地不怕 終不爲天地所容 從前我兩國甫經換約未及半年 日本卽用兵台灣 我曾責備柳原 他亦無辭 如今不可又錯了 森使云台灣之事 日本原不能無錯 但因誤聽人言生番係中國化外之地 尚屬有因 後來接著總理衙門的信 國家卽派大久保前來說明 鄭署使云森大人來意 本望中國設法 俾日本與高麗無事 答云高麗斷不出來尋事 日本不可多事 鄭署使云日本現又遣使往高麗 僅使臣一人前去 與之商量 看他如何 如果可商 並不要與他通商 不爲多事 只要議定三件 一高麗以後接待我使臣 一日本或有被風船隻 代爲照料 一商船測量海礁 不要計較 如果使臣到彼再不接納該使回到本國 必不能無事 一定要動兵了 答云遣使不納 古亦有之 元時兩次遣使至日本 日本不納 北條時宗並將元使殺了 森使不答 但云以後恐不免要打仗 答云高麗與日本同在亞細亞洲 若開起仗來 高麗係中國屬國 你旣顯違條約 中國怎樣處置 我們一洲 自生疑釁 豈不被歐羅巴笑話 森使云歐羅巴正要看我們的笑話 答云爲甚麽要給他笑 森使云這也沒法 日本百姓要去打仗 恐國家止不住 答云日本是民政之國抑君主之國 鄭署使云是君主之國 答云旣係君主之國 則君與大臣爲政 如何任聽百姓違了條約行事 尙得爲君主之國乎 鄭署使云森大人因總署說中國不管高麗內政 所以疑不是屬國 答云條約明言所屬邦土 若不指高麗尙指那國 總署說的不錯 森使云 條約雖有所屬邦土字樣 但語涉含混 未曾載明高麗是屬邦 日本臣民皆謂指中國十八省而言 不謂高麗亦在所屬之內 答云將來修約時 所屬邦土句下可添寫十八省及高麗琉球字樣 鄭署使云總要求總理衙門與李中堂設法 令高麗接待日本使臣 答云日本砲船被擊 固有不平之氣 高麗砲台被毁 兵士被殺 諒亦有不平之氣 高麗國雖小 其臣民之氣一也 正在氣頭上 卽旁人解說亦無益 我勸日本此事且可緩議 俟一二年彼此氣平後再通好亦不遲 森使云 西國人言日本辦事性過急 中國辦事性過緩 急性遇著緩性難以商量 答云事有宜急宜緩 如學機器技藝等事 此宜急者也 如兩國相爭 急則不相下 緩則氣自平 所全者大 森使云承敎承敎 試思日本取得了高麗有何益處 原是嘔氣不過 答云高麗地瘠 取之誠無益 且聞俄羅斯見日本要打高麗 卽擬派兵進紮黑龍江口 不但俄國要進兵 中國也難保不進兵 那時亂閙起來眞無益處 因書徒傷和氣毫無利益八字 授鄭署使 鄭署使與森使閱畢卽將原紙携去 森使云此指高麗傷和氣而言 答云若眞要打仗 非但傷高麗和氣 連中國也怕要傷和氣 因於紙尾加書忠告二字授之曰 我爲兩國相好 開心見誠奉勸 非有別意 森使 鄭署使首肯云日本打仗亦可暫時壓住 務求中堂轉商總署 設一妥法勸說高麗 答云總署回覆你的節略 明是無可設法 但你旣託我轉說 我必將這話達到 看從緩商量可有法否 遂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