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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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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年齡
  • 內容
  • 1928年
  •  
  • 出生于平安北道熙川(户口本上出生于1927年)
  • 1940年
  • (13岁)
  • 在满洲哈尔滨过日军“慰安妇”生活
  • 1941年
  • (14岁)
  • 得性病后回国
  • 1942年左右
  • (15岁左右)
  • 在中国石家庄再次过日军“慰安妇”生活
  • 1945年
  • (18岁)
  • 回到仁川
  • 1948年左右
  • (21岁左右)
  • 在忠南温阳与诀别的男人再婚
    酿私酒维持生计
  • 1954年
  • (27岁)
  • 与有妇之夫黄○○同居
    在富川做杂货商、批发商等生意
  • 1958年
  • (31岁)
  • 领取养子
  • 1976年左右
  • (49岁左右)
  • 因错误担保债务使生活陷入困境
    与黄○○分手
  • 1998年
  • (71岁)
  • 进行日军“慰安妇”申报
  • 2004年
  • (77岁)
  • 目前靠政府补助在仁川出租公寓中独居
平壤→哈尔滨→平壤→石家庄→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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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都记着这些,可能就活不到今天了。
“有的时候可能是上了岁数了,一整天就是早上吃完就睡,中午吃完就睡,晚上吃完就睡。晚上睡不着觉就回想过去,回想也想不起来的时候我就会说‘哎呦,感谢上帝’。如果我总能想起那些吓人的事情,我可能就活不到今天了。现在的我,自言自语,自己安慰自己,就这样活着。
“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才是幸福的人。即使自己没遭遇过,但只是看到别人的遭遇,也会让你不寒而栗的。
“也没生过孩子,唉,别人做过的事情我一件也没做过。
“过得人不像人,只是随波逐流。

罚款

二十元把我卖了,求他们放了我爸爸。

“我出生在平安北道,很小的时候来到平壤市。我还记得是坐在载着哥哥铺盖的车上过了小河。模模糊糊记得那些。可能是四五岁或者五六岁。
“我们兄弟姐妹五个,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
“爸爸特别喜欢喝药酒。经常夜不归宿。……爸爸到处逛来逛去……没多久爸爸来了,在一起生活的时候,爸爸做旧货生意。在遇到爸爸之前,按现在的话来说,我记得妈妈是摆海鲜摊儿的,上门兜售海鲜的。
“在岩洞[注 138]爸爸做旧货商,那时我上学了。放学回来发现乱了套了,说爸爸在做旧货生意的时候被抓了。现在也这样吧?买小偷东西的人就会被抓。那时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抓的。
“家里都破败了,我还能上学么?
“大概两年?好像是上了一年多学校……哥哥们也没上几年学。大哥也从平安北道熙川回来了,由于日子过得艰辛,就努力帮妈妈干活儿,没继续念书。
“因为爸爸做旧货商被抓进监狱了,所以就不能上学了。……我可能是非常淘气。有人说既然这样了,那么得去券番(艺妓学校)学习,学过的人和没学过的人毕竟不一样,就把我送到券番了。
“过去有被鞭子抽过的艺妓和没被鞭子抽过的艺妓两种说法。区分去券番学过的人和没学过的人,把券番毕业的人叫被鞭子抽过的艺妓。平壤艺妓也源于此。去了那里学了点儿[注 139] 西道民谣,但不知道歌词的意思。去学了几个月,后来被哥哥们发现了,挨了一顿痛打。怎么说呢,我很淘气。才十三岁,懂什么呀,去了那种地方。
“那时好像是十二岁?刚过十三岁?也就那么大。去了一段时间,右手大拇指受伤了,也不能敲长鼓了。好像是和券番的那些女人一起‘我们赚钱去吧’,就出门去了满洲。
“爸爸被关的监狱的罚款按那时的钱来说好像是二十元还是多少来着。我说我要赚钱还那个罚款。
“和朋友一起……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可能也是不懂事,以为拿来二十元爸爸就能被放出来了,就琢磨着出去赚钱。
“我不知道是被卖的还是怎么去的,但清楚地记得是十三岁。十三岁去的满洲,过了图们江。

横根手术

不到十五岁就差不多成了废人了。

“去的时候是几个人一起去的,也不知道都有谁。
“在那里根本看不到韩国人,看到的日本人也都是军人。军人走来走去的,只记得天特别冷。
“这对于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说是尤其困难的事情。刚去的时候的艰辛真是没法说了。可能那个是最困难的事情了。主人奶奶太可怕了。我一看到那个人就瑟瑟发抖,比看到军人的时候更害怕,一看到那个人就害怕。
“也许对于孩子来说真的太勉强了。
“去那里没多久,就得了性病,得了叫横根的性病。
“横根用韩国话就是像横痃[注 140] 一样(指着两侧的肉),这样在两边长的。
“发着烧,也不让接客了,可见很严重。
“因为得了那个,就没法再使唤我了,就给我做手术了。但是做手术的地方太残忍了,日本人。如果是他们自己的女儿,故乡的女儿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在两侧做手术的时候,他们把输卵管堵上了。所以那里越堵越厉害,过了二十岁,肚子两侧就长了(指着拳头)这么大的卵巢囊肿了。
“就是不到十五岁就差不多成了废人了。
“两侧腿部都做手术了,当然就不能走路了。厄运缠身了,能好么?因为我一直不见好,他们觉得用不上我了,就让一个男人,一个韩国人送我回了韩国。
“可能是因为我不能接客了,所以他们不高兴。领我出来的那个人说,‘也不是自己想得病才得病的,为什么要数落得病的女人呢’,就这样帮我求情的。那个人说要把我送回家,我就大胆地跟着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军人还是什么人,是个一次也没见过的人,就让那个人把我送回去。那时,那个地方如果没有证明的话是无法进出的。
“按现在来说,得有旅行证明或身份证之类的,需要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那时也一样,不是说我想去中国就去,想去满洲就去。那时有个管理女人的,就是老鸨,好像是她让开什么证明,然后开了什么证明,反正记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归乡

好像是为了不去那种地方,而是想在这儿赚钱,所以去了那个部队。

“我记得从满洲回来后,妈妈还在做海鲜生意。我去满洲得病回家后,没过多久姐姐就嫁人了。
“每天吃的不是米饭而是顿顿小米饭。也不是大麦饭,而是小米饭。姐姐嫁人了不在家,在我小的时候就会坐在灶台上顿顿煮小米饭。没有柴禾了,我还出去捡柴禾。
“离我家不远,有个制造日本人枪支的部队。因为家里贫穷。
“好像是为了不去那种地方,而是想在这儿赚钱,所以去了那个部队。
“早上排队,有老人和孩子,就挑选那天能干活的几个人。进去后叫名字,然后给一个腰带。如果没有那个,哪儿也不能去,因为这里是做子弹,擦子弹的地方。
“也遇到了去过券番的朋友们。知道几点去部队,她们在路口等着,还借她们的衣服给别人穿,去各种地方唱歌。现在女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由自在的到处走。过去去过券番的人,从一进门就能看出来与众不同。可能是见面后聊这儿聊那儿就聊起要去那儿(中国)的吧。……听说去中国能过舒服的日子,能赚好多钱,所以可能是把中国作为目的地了吧。
“说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可是又去了那种地方。

再次去中国

第二次是知道后去的吗,不知道才去的。

“去中国北方的时候过了鸭绿江。
“好像是和我的一个朋友两个人一起去的。听说哪天走,去平壤站才发现人很多。
“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人。
“我们是一起去过券番的人,按现在的话来说以为是去酒楼唱歌卖酒呢,以为不是那种地方。
“这么看来我很笨。
“我们直接去的人在走进那里之前都不知道,何况是家里?以为不是那种地方。第二次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就去了,以前去的时候那么艰难,第二次怎么可能知道就去了呢,不知道才去的。
“去满洲的时候是因为不知道才去的,回来后为了不去那种地方,还去部队干苦工,为什么又去中国了呢。
“我妈妈知道我要去中国的事情。因为在我离开的时候,妈妈给我做了这种颜色(指着橙色布料)的上衣,下面是绿色的裙子,绸子做的裙子。记不得为什么给我做那个了。可能是因为听说是去唱歌才给做了一套衣服吧。
“那时候家里没有富裕到给我做一套衣服,爸爸也刚从监狱放出来,姐姐也嫁人了,不可能给我做什么。可能是妈妈听说我是去唱歌的所以才给我做的吧。等南北统一了,唉,我想问妈妈这个事情。现在过了六十年了,我的爸爸妈妈可能早已去世了。(暂时沉默)
“不是我自己去的。是好几个人一起,那里叫骡马场(나마창)[注 141] 还是叫石家庄[注 142] ,现在记不得了,没有去常磐 [注 143] ,而是在那儿住了一夜。记得给我们吃的是米饭和放了牛肉的酱汤。
“天啊,酱汤里放菠菜煮汤,肉不是这样切片放的,而是切成小块放的,给我们煮的那种汤。
“真好吃啊。吃那个都流泪了。想爸爸妈妈了。唉,我吃米饭喝肉汤,家人吃什么呢,就吃小米啊。
“就这样也没吃那个,在车上受着苦,肚子一定是饿了。可是只想着家人,也吃不下。看我那样,那个房间里的人都要哭了。
“[又去了那种地方],到了那里才知道。所以一开始去了那里,那个给煮菠菜汤的那家说让我去那里,我还说不去呢。我说不去那种地方的时候,那儿还有韩国男人呢。说如果不去的话,怎么也得想办法,[那个男人]或我得给好多钱,问我打算用什么给,好像是那样。好像是那个人这么威胁我来着。所以不得已总问他‘那么那家是唱歌的地方啊,还是卖酒的地方啊,是做什么的地方啊?’,他就嚷嚷‘都说了是卖酒的地方,哪来这么多话!’

常磐

白天也涌进来人,没办法啊。

“去那里发现根本一杯酒都不卖,也没看到人,来的人全都是日本人。
“我呆的地方叫常磐。
“因为我总反抗,主人说‘你有反抗的资格吗’,很讨厌我。
“没有自由。根本不让外出。白天也涌进来人,没办法啊,那些人,真是……
“从下午到晚上的时候,军人来的比较多。下午到晚上的时候人来的多是因为我记得早上睡会儿懒觉,简单化个妆就出来的话,监视我们的女人就会追着我们嚷嚷就用这样的脸接待客人吗。
“然后给我们化上妆,这样坐成一排。
“就像一个大厅一样,沿着边缘摆着一圈椅子,我们坐在上面。
“可是那儿也有监视我们的女人。那个女人进来后,看我们的动作就知道是谁做什么了。就会说‘谁去哪儿’,叫‘谁’,谁就得赶紧去自己的房间。
“也有再次坐到椅子上的时候,但那种情况很少,因为在你还没洗完的时候就又有人来了。很累。
“进来的时候军人好像是买票进来的,出示那个票,人家就会指着地方,他就直接进去了。
“拿着那个票进来找我们,我们还得把那个送到售票处。一次也没收到过钱。
“来的日本人,没喝酒的日本人来了不太害怕,可是喝酒的日本人来了就特别害怕……喝醉酒的人一说话就……吓得我心里想那个人千万别找我啊……现在也这样。看到喝酒的人就特别害怕。

暴力

啊的往下砍的人或满足自己兽欲的人。

“不赶紧结束,而是没完没了折磨你的人,可能是最让人遭罪的了。长时间地,不管你的死活,只是满足自己的兽欲,所以特别累。
“都不记得有几个人了。不只是有两三个人那样。有时真的都来不及洗下面就又开始了。流血或忍不住的时候我就会稍微反抗一下。那么就会说你反抗了,又把你暴打一顿。
“一想起来遭受的那些,真的让我发怵,很累。反抗的时候就会这样。
“(指着头顶的伤疤)这个是用没拔出鞘的日本军刀打的,如果是拔出鞘的,我就死了。现在伤疤还这么大。衣服上全是血,都脱不下来,只好撕下来了。你想想看。(眼泪汪汪的)这样暴打就留下这样的伤疤了,顺口说还没什么,你要是想一想,我也是人,我为什么不会恨那些人?当然会恨了。所以我根本想都不想那些人。我要全部忘记。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就死了算了,不要再遭受这些了。无论是啊的往下砍的人或残忍地拖时间让人难受的人。
“但真的很愚蠢。记得有逃跑的人,也有被抓回来后被暴打一顿的。可是我不记得有过想逃跑的想法,只是愚蠢地想着‘怎么样才能回故乡啊’,‘怎么样才能让主人看我顺眼把我送回故乡呢’。
“如果三十个人中有一个人逃跑的话,那么剩下的二十九个人就都要死了。如果逃了一个,那么剩下的将遭受比逃跑的人更多的痛苦。更没有自由了,话也不让说一句。让你‘起来’就得起来,再怎么说也不能有小动作,因为始终有逃跑的人。唉,现在说起来容易,唉,真是惨啊。

“那些日本人里有个人心眼儿挺好的。交上钱进来的时候,看出我很疲惫的样子,就不会招惹我,泡菜,泡菜,‘有泡菜吗?’,然后说‘能不能给我做点儿?’那就拿白菜,哪有像样儿的佐料啊?拿点白菜,盐,也没有什么鱼酱之类的。如果有大蒜和葱让拿来点儿,那个日本人就拿点儿过来,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给他腌泡菜。主人就又会嚷嚷,说我净做些没用的事儿。我偷偷给他做,他就会给我拿点儿毯子,军用毯子,牙刷牙膏等东西让我用。也有人这样给拿点儿东西过来。看来这世上无论是韩国人、日本人、朝鲜人还是美国人都没有什么区别。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
“那个人姓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可是我自己的名字我没忘,不知道为什么没忘。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吉本花绀,除了我的名字和常盤,别的一律不知道。

文艺比赛

别人推荐我参加了文艺比赛。

“那时我的嗓音很优美动听。如果就这样坐着唱歌的话,人们就会聚拢在我身边,嗓音真的非常优美动听。
“别人推荐我参加了文艺比赛。我记得要是没有很多人推荐你的话也参加不了。
“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赛歌会。好多人聚在一起,有招牌的房子,我呆的房子是常磐,所以是常磐,还有别的名字。
“参加赛歌会的时候介绍自己来自哪家,大家就知道了,之前根本不知道还有那家。差不多的,有名字的慰安所的都来参加了。
“常磐只有我一个人来参加了。我呆的那家很大,但也只有我一个人去参加了。唱歌的人大概有三四十个?四五十个?
“唱的是日本歌,现在只能记得歌曲的前面部分。春天啊,姑娘啊。[注 144] “来观看的是军人们。不知道是军队内部还是外部,不是普通人。全部都是穿军服的人。
“女人出来唱歌,知道了很多女人。说几十个人中选出了一个,几十个人中选出了两个什么的,所以知道了附近有很多像我一样的朝鲜女人。如果没参加赛歌会,我就不会知道这些了。

政府公报

听说父母去世了,哪有不想回家的?

“在中国的时候往家里写过信。所以知道父亲去世了,因为有书信往来。
“好像是四四年,那时来信说爸爸病危了,还来了父亲已经去世的政府公报。
“我以为这样的话,说说情就能让我回去。可是主人马上瞪大眼睛说,‘说什么呢?你的意思是去了就回来吗?’
“所以什么话也不能说,只是像个傻子一样哭。我的武器只剩下眼泪了。说我的父母去世了,哪有不想回家的?
“不管怎样,只要给点儿车费就想回家。不能回家了(脸色难看了),也没有钱,不给钱也不让我走,真的恨他们。听到那个消息后,再也没向家里写过一封信。
“8.15解放后,也没觉得高兴,也没有我活下来了的想法。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空虚。

解放

打算哪怕赚点儿钱就回去,再也不能去,也不能来了,隔开了。

“都结束后,都在说悄悄话。不是说8.15解放了就能马上出去了,所以我们都没到外面去。听别人悄悄说‘几点有船’,我为了坐船拼尽全力出去了。到达仁川后也没马上下船,霍乱啊还是伤寒啊有传染病的,我们就在船上呆了两个礼拜。
“在船上关了两个礼拜,出来后给我们吃饭团。忘了给我们发了三十元还是三百元还是三千元,给钱了,韩国给的。然后把我们集中到奖忠坛公园。那时可以想去北边就去北边,想去南边就去南边。
“和我一起出来的三个女人说,‘我们这样空手回去能招人喜欢吗,我们再赚几个月钱再回去吧’。然后,我们去了天安。
“说哪怕赚三个月也行啊。一起出来的朋友是三个,但没过几个月就这样隔开了。……再也不能去,也不能来了,隔开了。
“去天安,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女招待,在酒楼唱歌、倒酒,客人来了就唱歌。听说能赚钱才去的,但那时我们还深陷痛苦中,和朋友们一起去剧院,看到悲伤的情节我们就哭哭啼啼的。我们随便就找了个地方干活儿,如果是中国人开的,就要点白干喝,喝醉了倒在下水道口就睡。朋友们就会把我抬回去,给我洗完澡再换上衣服。

过日子

以为离开酒馆就好了,可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然后就一直在那种招姑娘卖酒的酒楼干活儿,每个月赚点儿工资。工资还不少。只想着那个,根本没想到要去唱歌的话,还得准备很多衣服,还得化妆。领了工资就这么一点儿一点儿地花,就攒不下钱了。
“只在那种地方转悠。到了一个叫温阳[注 145] 新昌里的地方,遇到一个黑社会的,夫人死了,有个儿子,母亲中风已经七年了。我为了再也不过那种生活,就和他一起过日子。
“一开始以为和这个人过日子的话,怎么说也是靠拳头生活,不至于让我挨饿。在酒馆哪怕只是倒酒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为了不再过那种生活,以为和这个人过日子的话,怎么说靠着拳头别人也不敢欺负你。
“那时是6.25战争,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爆发了6.25战争,可能是二十一二岁的时候。
“丈夫一出去十天半个月才回家,而且不是自己回家,而是带着女人回来,还带回来一屁股债。
“那段期间我实在没有活路了,就捡点儿木头烧火,或者去碾米的磨坊捡点儿垃圾烧火。即使这样,死活也煮不上饭。
“拿了一斗米酿酒,中风的婆婆教我怎么做酒曲,做酒用的糯米饭应该怎么蒸,我就尝试着酿酒。酿酒卖,也没加什么佐料煮的豆芽,但人们都挺爱吃的,很好赚钱。
“大概过了五六年。受着苦,可是怎么也过不下去了,我就逃跑了。但除了那种地方(酒馆)实在没地方可去了。我就去那种地方干活儿,那个男人一直到处找我,甚至都找到富川来了。

子宫手术

无论怎样我的命真是很残忍地长啊。

“肚子一直鼓起来,白带也多,就去了几次妇产科检查,说有点儿像瘤子,就那么放着了。后来去了基督医院,说不行,不能再拖了,得做手术,所以就做了手术。
“两侧都长了瘤子,因为做横根手术的时候堵上了输卵管,卵子不能正常排卵,就堵在那里变成瘤子了。(两只拳头放在小肚子两侧)就这样在两侧,在输卵管上长着,必须得摘掉,否则不行。好像是在仁川基督医院做的手术,忘了是二十八岁还是多大岁数了,两侧都摘掉了。
“那时真冷啊,做手术的时候,无论怎样我的命真是很残忍地长啊。那时做完手术都给打点滴,竟然给我点了冰冻的点滴。还没输进去一千克,一百克,全身就发黑了,开始发抖。主治医生就进来嚷嚷着他做的手术很成功,你们自己负责吧。嚷嚷着出去又有什么用?输进去一百克就停止输液了,可我还是抖得像筛糠,但就是不死啊,不死,哈哈哈哈。就这样一支针都没打上,不到一个礼拜还是九天就出院了。
“几天后出院后,一到凌晨三四点钟就饿得受不了,就忍不住哭。应该忍住不让别人听到的。那家房主家里,我是租住的,房主家人热心地给我护理,要是一到凌晨就有女人哭,该多伤心啊。我想不露声色,可是太饿了,受不了了,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只好蒙上被子抽噎。过了一段时间,肚子饿的情况改善了。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同居

那个人也是个吃软饭的,还到处搞女人。

“然后在五柳洞[注 146]、抱川[注 147]的酒馆卖唱维生。不是卖身,而是卖唱维生。后来在抱川,心里想‘我挣口饭吃应该不会成罪过吧’,投靠一个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男人生活。可能是我没有男人福分,放着我还不够,竟然从我这里拿钱再去找别的女人。
“那时在电业公司上班,工资没多少,可是还得供四个孩子念书,一家六口得吃饭过日子,就没啥给的了。可是生活难不倒我,我的生活能力很强。
“要钱不给的话,就去对面屋子点上煤气,说会死人的,不只是我死,以为孩子们会放过你吗,就这样威胁。唉,别提了。在那里经历的事情,唉,真是气死人了。这些都是原因啊,现在的人都不生孩子,真是不像话。我说为什么需要子女呢,为什么需要朋友呢,为什么需要父母呢。如果没有家人亲戚,没有朋友圈子,那么即使再努力也没地方使上力气。朋友再怎么怎么样,朋友也只是朋友,不是家人亲戚,还是帮不上忙。
“就这样过日子,过了很久,以为养了孩子,那个男人就不会再来了,就领了孩子回来养。

与儿子的相遇

上帝圣父,感谢您。给我这样的文盲送来一个儿子。

“在我三十岁左右的时候。
“我们那儿好像是有什么不详之事还是办丧事,我也去帮忙,毫不犹豫地去帮忙。有一天,朋友说‘现在三清医院有个没地方去的人生了孩子,医生不给剪脐带。得去剪掉脐带啊。’然后我准备好被褥去剪脐带,发现孩子的母亲脸朝墙躺着。让她吃饭,也不喝汤,就着酱油吃了一碗米饭。所以我们知道了那个人要把孩子送人,不要了。
“朋友说你如果不把这孩子抱养了,以后一辈子就得成这家的鬼了。劝我抱养这个孩子,那样的话同居的那个男人不会再来找我了。抱养这个孩子那个男人就不会来,这也是实话,所以我就抱养了。
“哪怕连双袜子都不给我买,但给这孩子买枪,买婴儿车,买这买那的。要上户口了,我想把儿子上到他的户口上。就上到他的户口上了。叫黄○○,姓黄。
“想卖掉房子离开富川,只领着我养的孩子离开。我的生活能力很强,我放债,放日收债,做美元生意。这边的钱进来了,几号就能进来了,就想走。这边的钱还没收回来,那边的钱还得收回来。就这样,在富川过了很久。所以逃也逃不了,就这么对付着过日子,债务担保出问题了,被骗了,就欠债了。这回姓黄的觉得再也没法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了,就要卖掉房子。能卖出去吗?我会把房契交出去吗?当然不交出去了。所以中期付款都得不到,只能得到保证金。
“所以朋友们对我说,‘你就给他(黄氏)点儿好处善后吧,要不无论你去哪儿,一开始没这样的时候都到处找你呢,会这么放过你吗?如果知道把房子卖了,更不会放过你。你就给姓黄的一点儿钱,你就在这儿,哪怕乞讨也在熟人那儿乞讨吧’,朋友就拉着我把房子卖了。作为小妾,给男人精神损失费后离开男人的,可能在韩国只有我一个人了。
“然后把债都还了,我就一无所有了。从那时起就摆地摊儿,也没有个店铺,就摆地摊儿,卖过蚕蛹,煮玉米卖过,煮鸡蛋卖过。(呜咽着)卖过蚕蛹,真是什么都做过。这个孩子得养,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把别人的孩子抱来养着不供他上学也不行。为了教他,真的,有点儿钱也没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都是朋友给些旧衣服,我就穿那些过日子。是上帝,亲爱的上帝祝福了我。
“把儿子供到神学院大学毕业,又送他去研究生院。现在他当牧师。交完学杂费,心情真好啊,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真好啊。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上帝圣父感谢您。给我这样的文盲送来一个儿子,孩子都上大学了,我这是哪来的福气啊?’我就一个人在房间里一直在嘟囔着感谢上帝。这就像是昨天的事情。

提桶

儿媳妇抓住话把问我到底是什么什么的

“看电视的时候,说什么[慰安妇赔偿问题]给什么钱多钱少的,就开始出现是非了。电视里放这种让人心烦的内容,我说‘说真的该收到钱的人藏着掖着觉得丢脸都不敢抬头,这种不相干的人还这样’。儿媳妇抓住话把问我到底是什么什么的。
“流了很多眼泪。儿子说着‘(呜咽着)受了那么多苦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啊’。哭了很久。之前无论怎么,无论对他多好,也不懂得好好对我,但自从知道事实后,就开始要好好孝顺我了。牧师(儿子)来收拾房间,吃完饭收拾碗筷,都是儿子做的。
“福利馆也说要给我派志愿服务人员,我觉得我还能动弹,不用麻烦别人了,就没让他们来,我就这样自己过。

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他们能说句道歉的话,真诚道歉的话。

“就这么呆着也会突然吓一大跳,就好像被蜜蜂蛰了一样,丝丝作痛。
“腿这样,脚也这样,这儿也这样。有的时候头刺痛,然后又烧得慌。别提了,这个疼啊。但没有一个人把我当病人看。只有医生把我当病人看,让我小心些。
“现在医生说的不好的我全身上下都有。说胆固醇高,血糖接近三百还是二百七十九。还有骨质疏松。肯定有骨质疏松,因为小的时候把整个子宫都摘除了。
“女人应该有的子宫,不到三十岁就摘除了。(指着肚子)大手术就做了三次[注 148]
“(指着一处手术疤痕)这是胆结石。这是肠粘连。还有这是胆囊摘除。胆囊整体摘除了。这是四十五左右的时候做的手术。
“没一个好地方(笑着),是恩惠啊,别人看着我一点儿也不像病人。
“那时不懂事儿,心里想‘我家太穷了,什么国家怎么样,什么怎么样的,唉,我们什么也没有,所以得承受这些痛苦。’可是事实不是这样。想想啥也没有。哪个父母能把你卖到那种地方?
“那时不懂事儿,什么也不懂,就想过‘哼,如果出生在有钱人家就不会这样了’。现在岁数大了,再一想,现在的韩国人,一提起钱就挪不动步,就干坏事,日本政府同意了,‘把人抓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给人带来那么大的痛苦’。(叹息)
“真的,得有国家。没有国家,百姓就不能活命了,就死了。
“现在我也没剩多长时间了,有生之年能够了却我的心愿就好了,我的愿望是他们能说句道歉的话,真诚道歉的话。
“唉,就这样那样死了也没剩下多少人,哪怕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可抵千金债。(日本)应该向受害者道歉。‘因为我们让你们遭受了这些,对不起。请你们解开心结吧。’哪怕这样道歉也该多好啊。
“还有一个愿望是挺对协好好努力,韩民族齐心协力快点建起纪念馆。因为有子女的人来到这个世界还能留下姓名,给孩子留下姓名再死去。可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没名没姓来到这个世界,只是经受了那么多痛苦就死去了,没名没姓的。如果建起纪念馆,怎么说还能留下名字,哪怕是丢人的名字,也能留下来。我们好心的上帝,快点儿感动人们,快点儿建起纪念馆,就能留下我们的名字了。
“没有能留下名字的办法了。说实在的有家人亲戚吗,有子女吗。
“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希望能快点儿建起纪念馆,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只剩我一个人,我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就这么背着姓氏就死去,真是觉得遗憾啊。所以希望能建起纪念馆留下我的名字。”

 
[注 138]
平壤市岩洞。
[注 139]
黄海道、平安道地区的民谣或杂歌。
[注 140]
横痃指大腿跟上淋巴腺肿起。淋巴腺肿起是与性病同时出现的症状。
[注 141]
骡马场(나마창)据推测应该是中国石家庄附近的村庄。
[注 142]
中国北部地区的地名。日本军队聚集于此。
[注 143]
吉元玉(길원옥)呆过的慰安所的名字。
[注 144]
日语“春天啊,姑娘啊”的意思。
[注 145]
忠清南道牙山市温阳。
[注 146]
首尔市九老区五柳洞。
[注 147]
京畿道抱川。
[注 148]
吉元玉(길원옥)给我们看了卵巢囊肿、肠粘连、胆囊摘除手术的疤痕。
[注 138]
平壤市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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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39]
黄海道、平安道地区的民谣或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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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40]
横痃指大腿跟上淋巴腺肿起。淋巴腺肿起是与性病同时出现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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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41]
骡马场(나마창)据推测应该是中国石家庄附近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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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42]
中国北部地区的地名。日本军队聚集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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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43]
吉元玉(길원옥)呆过的慰安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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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44]
日语“春天啊,姑娘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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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45]
忠清南道牙山市温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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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46]
首尔市九老区五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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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47]
京畿道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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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48]
吉元玉(길원옥)给我们看了卵巢囊肿、肠粘连、胆囊摘除手术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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