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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过来给我们赔偿,乞求我们原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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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年齡
  • 內容
  • 1923年
  •  
  • 出生于忠清北道永同
  • 1938年
  • (16岁)
  • 在永登浦被征招为日军“慰安妇”
    在满洲牡丹江附近过日军“慰安妇”生活
  • 1940年
  • (18岁)
  • 怀上第一个孩子
    转至新加坡慰安所
  • 1941年
  • (19岁)
  • 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即夭折
  • 1942年
  • (20岁)
  • 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即夭折
  • 1943年
  • (21岁)
  • 第三个孩子出生后即夭折
  • 1944年
  • (22岁)
  • 第四个孩子出生(女儿)
  • 1945年
  • (23岁)
  • 解放后同女儿一起回到故乡永同
  • 1946年
  • (24岁)
  • 居住在浦项杨○○的家里
  • 1948年
  • (26岁)
  • 在庆尚道、大田、首尔等地经商
  • 1960年左右
  • (38岁左右)
  • 收养表弟的女儿
  • 1964年
  • (42岁)
  • 在首尔惠化洞做保姆
    在慰安所出生的女儿去了美国
  • 1965年
  • (43岁)
  • 在慰安所出生的女儿去世
  • 推测为1970年初
  •  
  • 收养当时是初中生的养子
  • 2001年
  • (79岁)
  • 进行日军“慰安妇”登记
  • 2004年
  • (82岁)
  • 在仁川与养女夫妇一起生活
永同→首尔→满洲→新加坡→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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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静静躺着想起来的话,就会腾地爬起来。闷得慌。(拍着胸)这儿闷得慌,必须要呼的喘口气才行。然后望着天棚什么也不想,就会平静下来。然后脑海里就会回忆起什么。这样我又难受了。‘我去外面喘口气,要不不行啊。’(长长地叹息着)唉,就这样应该爽快地呼出来才好受,勉强地呼出来就难受死了。总是会回忆起来。
“静静地想起来就心痛。都是疯子。呼,这样叹气才行,叹气也是勉强地叹气。勉强地叹气的话,就睡不着觉了。
“谁来给我们赔偿啊,我们因为他们,我老到现在还是老姑娘。没享受过幸福。所以快点儿赔偿,然后过来向我们乞求原谅吧。我想说这些话。

粗布工厂

把我领到了山坡上一个小小的房子里。

“全家人住在离永同[注 112] 市十里的竹林头儿,后来从竹林头儿搬到了永同邑。
“我甚至连学校大门口都没去过……因为爸爸不让我念书。说要是让我学习的话,就把别人家给败了,所以整天抢我的书。唉,我脑子好使,但没让我念书,我现在特别后悔,也埋怨我爸爸。
“兄弟姐妹一共八个,六个女孩儿,两个男孩儿。姐姐们都嫁人了。
“[到了永同以后],我在日本人的家里呆过一阵。看孩子,为了混口饭吃。……我在那家偷了钱,为什么之前有干那个的人?干独立运动的人。我偷了钱,为了给[干独立运动的人]。去看孩子,有那种抱孩子的包被。我放在那里。那天主人没找钱,第二天开始找钱了。说是我拿走的。然后我就偷偷放回去了,主人就说‘啊,我不知道原来在角落里放着呢’。是我藏到角落里的。多亏没用,要是用了,那天就死了。然后那天开始我就从那家离开了,我只在那家呆了一个月。那家司机,那个办事的人说,‘姑娘,你不是普通人,怎么不念书呢。’
“过去村里不是放电影么?我想去看,可是怕爸爸说,就偷偷去了。有个在旅店上班的男人。他总跟着我。我爸爸知道的话他不得被打死啊。所以我就先去别人家,再回自己家,这样他就找不到了。我就这么想招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拉到那儿。
“家里生活困难……姨妈[在首尔]带着两个儿子独自生活。房子很大,招寄宿的维持生计,她让我去她那里。
“那时我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记不太清了。永登浦有一个粗布工厂,日本人开的。
“我对父母说是去工厂干活,其实是去姨妈家。
“我刚在永登浦站下车,就有个男人问我去哪里。我就说要去工厂。他说既然要去工厂,就去我们工厂吧。他让我跟他去工厂。然后领我走,把我领到了山坡上一个小小的房子里。。‘不是说要领我去工厂吗?怎么到这儿了?’他说都晚上了,等天亮了再去。然后就那样了。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日本人,因为穿着韩服,所以不知道。后来感觉是军属,不是军人,是军属。像军属,看穿的衣服。和韩国人很像,一说话又有点儿像日本人,谁知道呢?

逃跑

‘我要是逃跑了,你要跟我一起吗?’

“天亮了以后,他就给我拿饭,是饭团。吃完就说走。然后坐车,那时不是有火车吗?坐火车到了满洲一个叫牡丹江的地方下火车了。
“满洲的荒野上有一座小房子。里面有一个一个的房间,小小的。……这里很偏,离有人家的地方很远。
“打开一个人进去正好的房间,他们把女孩子放在里面,然后接待军人。……里面有一个军人盖的毯子……真不知道盖着那么个毯子,在那么寒冷的地方是怎么活下来的。
“军人来的不多,离得很远,一个一个来,来的不多。
“没见到韩国人。日本人下士官,军属来了。下士官是三个星的。
“呆了几天,我感觉不能再这样下去,房间也感觉怪,做的事情也那样。有个上了岁数的女人,她对我说,姑娘,‘我要是逃跑了,你要跟我一起吗?’,‘哎呀,要是姐姐逃跑,我也要跟你一起。’然后我们伺机逃跑了,哪知道那帮崽子躲在暗处看着呢。他们朝着天上开枪。所以我们没逃成。被抓回来后,挨了很多打。我也不说话,很安静,就打得少点。‘是不是你骗她带她走的?’那个姐姐挨了好多打。还被往鼻子里灌水。日本人过去不就会往鼻子里灌辣椒水么。看他们犯下的罪行,真是狠毒的日本鬼子啊。
“那时没被抓就好了,可惜被抓了。我耳朵被打后连接电话都困难,因为听不见了。

到新加坡

怀孕了都不知道,就被拉到新加坡了。

“说是去釜山。去釜山的话,我还可以见到姐姐。[注 113] ……我心里想着得逃到姐姐家,所以就跟着,不跟着去也不行。我跟着去了,好像是在旅馆睡的或者是在别的地方睡的。睡醒了就让坐船。说坐船去好地方,让我们坐船。坐了一个月船。有个在水中跑,还在地底下跑的那个,[注 114] 为了避开那个,用了一个月时间,到了新加坡。一个月没吃饭,你想想人会怎样。都死了。孩子还在肚子里。别提了。
“怀孕了都不知道,就被拉到新加坡了。
“听说吃白头翁根就能堕胎,吃了以后我就晕死过去了。毒性真大啊,那个白头翁根。还听说用熨斗(抚摸着肚子)熨这里,轻轻按摩肚子就能堕胎,可是还是没打下来。
“过了几个月生孩子,也没去医院,孩子脚先出来了,我以为我要死了。朋友说孩子脚先出来了,让我用力,我就用力生,为了活下来就用力生下来了。
“我死去活来的,但孩子死了。对我来说更好一些。
“为了让我舒心,上帝帮了我。要不怎么养啊。
“孩子死了,我都没法调养身体。哪儿有什么海带汤,什么也没有。就用凉水泡饭吃,所以牙都坏了。生下孩子大概一个月后,他们又让我接客。

日本鬼子们

‘这帮狗崽子们怎么总来啊’

“从新加坡的市区再走五里地,有个奇怪的房子。……有一个大大的房子。
“大概有二十个女人。一楼二楼都有。
“我们从大房子又转到别的地方了。转到得爬进去的那种房子。再往里走。就是战斗第一线……那里晚上就挖坑进去呆着。防空洞。挖了防空洞,飞机在天上嗡嗡飞着。所以进了防空洞。水(指着腰部)到这儿,虫子都爬上来了。
“[我们呆的地方]叫新町。不是好几个[新町],而是只有我们。
“还是新加坡好。那里来的人不多。一周就来两三个,三四个人。因为我在厨房干活儿不出来,[别的女人说我],我就说‘我做饭呢,出不去。’那么她们就出去接客。
“也没什么饭可吃。每天做的无非就是茄子,炒茄子吃,唉,烦死了。就着那个菜吃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米。有点像安南米。
“大米,我们吃军人给拿来的长虫子的大米。虫子飘在上面。
“也没什么衣服穿,因为没钱买衣服。别提了。在那里呆了几年,哪怕出来的时候能混身衣服都不说什么了。
“唉,你以为军人来了会给钱吗?不给,日本鬼子们。有时碰到个好人能给点儿,韩国人来了没准能给一些,可惜没有。没有什么钱的事儿。我不化妆。别人还买化妆品之类的,可是我死也不买化妆品。为什么要化妆?给他们看什么?发型也是很普通的发型。脸也不洗。也不洗脸就出去,军人看你一眼就直接走了。或者就领着别人进去了。(笑着)我倒是想了不少招儿。
“那帮狗崽子们来了我就说欢迎您,用日语是欢迎您这么说,可是我坚决不说日语。我就用韩国话,就我们自己的时候。春子,用日语叫美子,这样给我们起名。春子就叫春子,花子就叫花子,英子就叫英子,我们绝对不叫日本名。
“也有到那里卖身的日本女人。收钱后来卖身的女人……和我在一起的丫头很小。那孩子说日本话说得很好。日本丫头们动不动就打她。在洗澡的时候[如果有日本女人,我们]就全身抹上肥皂直接进去,也不冲一下。[日本女人]就会喊着真脏,就都逃走了。我们就自己洗澡。我们就这样搞恶作剧。
“[军人来了],就用朝鲜话说‘这帮狗崽子们怎么总来啊’。我们就坐在那里咒骂着这帮狗崽子为什么总来。哪有能听懂韩国话的家伙?他们可是挨了不少骂。狗崽子们快点让枪打死吧。哈哈。

对我很好的男人们

我爸爸能让我跟着日本人吗?

“日本人为了和我一起过,什么都给我拿,比如吃的东西。可是我说不喜欢,不行。我说我为什么要跟日本人过啊,不行。他每次来都很爱惜我,不睡觉,只是给我拿吃的。那时日本人拿来饼干,可好吃了。给我拿那个。说想跟我过日子,还往家里写信给我做衣服送来,还要结婚,可是我没同意。我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现在也能认出来。真烦啊。
“我爸爸很吓人。在永同的时候,就算在打架,但只要一听到我爸爸咳嗽的声音就都逃了。而且爸爸对日本人非常痛恨。穿白衣服出去,日本人就给他浇染料。让他染色后再穿。所以我爸爸还把日本人揍了一顿。就这么吓人。你说他能让我跟着日本人么?不能。
“坐船的人,看守俘虏的人,部队的军属,这种韩国人偶尔来个两三个。
“杨○○……是韩国人,住在浦项,他也是军人。……是军属。那个男人对我很好。他说在他来之前让我不要接客,等他来了,时间没结束的时候也不要接客。
“他还说[解放后]要去我家和我一起过日子。所以我就答应了和他一起过日子。那段日子他对我那么好,所以我只好答应了和他过日子。那时我良心不好。

梅毒

虽然病了,但太好了。

“给消毒药。用那个消毒,虫子,细小的虫子,脑袋黑色的,很多。从身体里出来了,好多啊。不是有避孕套吗?戴上后用的避孕套。不戴那个的人很多……虽然用消毒药洗了,洗了也没用。又怀孕了。
“又怀孕了。又怀孕了,可是哪有办法打掉啊?那时候?所以就那么生下来,又死了。
“唉,为什么死了呢?我想啊,不是用了很多药吗?消毒药。用了很多药,也打了针。所以孩子也会得病。
“得了梅毒、淋病差点就死了。……感觉要晕过去了。唉,我是在满洲得上的……在满洲的时候没时间检查。在那儿呆了一年都没检查……那时不懂会传染上。时间长了就感觉自己要死了。长了好多章鱼脚一样的东西,我就病倒了。唉,到现在都觉得痒痒。
“在新加坡检查后他们给我打了606号针。每周去检查一次。然后告诉我说得病了。就会给我写上不能接客的条子。在门前,我睡觉的房门前。写上后,就得总去检查。
“‘太好了’,虽然病了,但太好了,正合我意。
“来了个日本人又要那样。‘哦,没看到写的东西’。问戴避孕套行不行。‘我疼得很,不行’,日本人就吵吵嚷嚷的出去了。
“就那样贴上字,去打针。
“等痊愈了,就又让接客了,还把[贴在门前的条子]撕下来了。

死去的朋友

‘我在这种地方呆过,回家有什么用?’

“我的一个朋友喝药自杀了。岁数挺大的,是全罗道的。
“留下了‘我在这种地方呆过,回家有什么用?’的遗言就死了。进屋喊她吃早饭,发现已经僵硬了。鸦片,不是有鸦片吗?把手指头切开口子,吸血吃鸦片就能死。睡着了就死了。就那样死了。
“可怜那死去的女人。很文静,心眼儿也好,还有人情味儿。那个女人死了后,留了一张我们坐在一起拍的照片。坐成一排,这儿还戴着花儿。过去不是有护士穿的衣服吗?我们都穿着那种衣服。都穿着白色衣服照的相。照片是日本鬼子,军人来给照的。每个人留了一张……兵荒马乱的,全都烧没了,房子也烧了。
“那儿应该还有一些留下来的女人。有些女人觉得自己回到韩国不会受欢迎,所以留下来了。没有回韩国的女人也应该有一些。
“我们是最先知道解放的消息的。是军队里的韩国人来告诉我们。日本人还不知道。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
“地板很大。我们都聚在那里。韩国人都聚在一起,日本军人偷偷过来看一眼韩国人怎么样了,然后就走了。
“韩国人好像有二三十人。也有一些男人。作为军属进来的人,有几个那样的人。
“解放后我也没直接回来。那里爆发了战争,互相闹独立,到处在开枪,怎么出去啊?我在那里呆了几个月。那几个月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就像乞丐一样。呵呵。

返乡

觉得丢脸,觉得别人总在看我。

“我在那里生了三个孩子,但都死了。后来生了一个女儿。生下她后,解放了,就带她回来了。
“就我们两个人,那个女人生了儿子,我生了女儿。生下孩子回来的人只有我俩。
“孩子在那儿过了一岁生日,我给她在工具桶里捣碎后做周岁糕吃了。我们没呆多久就离开了那里。到釜山时已经是晚上了,没有车。我们都要回故乡,可是因为没有钱,所以就在路上睡觉了。睡醒后的早上的,我们在手上盖上章,坐火车回家,回到了故乡。
“我觉得很丢脸。坐车的时候也觉得丢脸,总觉得别人在看我。明白的人都知道。就算孩子们不知道,年轻人,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我们是被抓走的。觉得丢脸。
“回到故乡,我还没见到父母。先去了叔叔家。我问爸爸去哪儿了,他告诉我说‘你知道他们找了你多久吗?’还拜托我等你回来后好好照顾你,然后就走了。
“因为没有家人了,我就站在那里嚎啕大哭。
“我的家人,哥哥去了满洲,把家人都带走了,在满洲过着苦日子。我不见了后,也许父母就去满洲了。听说事情后大概会知道。
“我就在堂弟家呆了半年,呆了几个月。因为在那儿总要看人脸色,所以我去了姐姐家。
“背着个孩子去,谁会高兴?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呢。

流言

就算想去,但因为出名了,所以不去。

“杨○○给我写信了。我能看懂吗?睁眼瞎子能看懂什么?就放在怀里去了他家。浦项九龙浦。去那里送信,他的家人对我说太感谢了,他们的儿子还活着写信回来了,让我就呆在那儿,等他儿子回来。我说我不能在那呆着,得回去了。唉,猜猜那个男人信里写了什么?说如果没有娘家了,回去也是受苦,让我就在他家生活。然后还给我个房间。
“呆了一年,杨○○回来了,我也不懂什么欢迎啊高兴啊之类的。我只是说了句‘回来了啊,我去摘野菜了’,然后就要走。他对自己妈妈说,[注 115] 我回来了也不说欢迎的话。然后让人捎信过来让我去一趟寺庙里,说要听听我的意见。有什么可听的?没什么可听的,我就没去。我没去,杨○○就去村里到处说我去过什么地方。这么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我俩没成,但也没必要在村里散布流言吧?我要是去那个村子,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去过那种地方。因为大家都知道,所以我觉得丢脸,就算有事儿去找谁也不能去。所以我说,你这个混蛋,你也是坏蛋,为什么到处散布流言?就因为没和他过,他就能说那种话吗。
“就算我想去浦项也不去,太丢人了。我那时自尊心很强。

卖饭

要是没这丫头,就能去别人的家了。

“我受着苦奔波有什么用?我想我该赚钱了,然后我就开始赚钱。
“要是没这丫头,就能去别人家了。没去别人家,去了乡下,去了庆尚道。去庆尚道弄了个房子,开始卖饭。
“女儿该上学了,可是没有户籍。所以去找校长说情,终于把女儿送进了学校。孩子上小学,我在乡下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所以打算出去做买卖,想卖乡下的房子,但卖了也没多少钱。但那时也算是大钱了。卖了房子领着孩子。
“在大田卖饭,也在永登浦卖过饭。……青松[注 116] 保护院,去了那里开餐馆,可是生意不太好。
“就这样过着,在那儿稍微赚了点钱,女儿死后。我就去了首尔。

后遗症

厄运没消失。对子女有害。

“唉,结婚干什么。下面痒,都快疯掉了。下面痒,挠出血了,快疯掉了。走走路,都得进哪个胡同里挠,快疯掉了。我差点死了。唉,我跟谁说去啊。
“都挠出血了还是痒。挠完,小便的时候都觉得烧得慌。没吃过一副药。不好意思去医院,也没买药吃。所以经常去洗澡,用盐水洗。偷偷去洗,去澡堂。一到秋天和春天就痒得厉害。这种病是春秋得的,这个是梅毒。但我也不好意思去医院。
“在新加坡的时候,用了药,打了针,消了毒,所以轻一些。到了这里,我都快要疯掉了。用热水烫一烫才能睡会儿觉。一想起来都觉得晕晕乎乎的。所以厄运没消失,绝对没消失。如果生孩子的话肯定会对子女有害。所以我没嫁人。
“女儿也因为那个得了心脏病。走路也是只能走这么远。长大一点儿就好一些了。渐渐长大了,是二十岁还是十九岁来着。那时越来越严重了。
“过去,只有去美国才能治,这儿治不了。
“女儿说,妈妈,我在这儿实在活不下去了,听说去美国能治,给我治病吧。
“‘要是能治你的病,我什么都可以给’。所以做买卖,开餐馆,还去别人家干活儿,赚了一千三百万还是一千五百万韩元来着。
“惠化洞有家人有钱……得到了现金五十万韩元。然后都加在一起给女儿了,因为钱太少了。……那时给的多的也就两万韩元,一万八千韩元。
“在那里得到五十万韩元给了女儿,我就在那家当保姆。
“女儿去了美国,得病了,也没赚到钱,花着我赚的钱生活。如果别人发现了她也死不了,但是因为她是自己一个人,根本没人发现她,所以她死了……去美国后没过一年就死了……美国说家当都给我邮过来。但是邮过来得多少税啊?邮过来又有什么用,所以我说不用了。

小长工

我没有子女,看别人牵着孩子走就觉得羡慕。

“尚州[注 117] 不是有个援护厅吗?针对军人的。我在援护厅做饭。
“有个上中学的小长工,他的父母都死了,他也没地方去。
“我也没有子女,心里想就为别人做点儿好事儿吧,于是我就把他领回来抚养。
“可是他经常打架斗殴,去酒馆喝酒,上高中没几个月就退学了。所以我去高中求情,他又又开始上了高中,毕业后进了航空大学。不是有航空大学么。学习无线电的。学飞机的人学那个,学无线电的人能马上找到工作。然后他就在水原上班。进了家搞无线电的公司,非常赚钱。
“那时我没钱。把钱都给了去美国的女儿,所以没钱。当时我跟他说‘给我十五万韩元,我就能在郊区弄个全租房。帮帮我,我会还你的,等我赚钱了’。可是这小崽子不给钱。所以我赚到一个月工资后在郊区弄了个房子。
“儿子的老婆跑了,留下两个丫头。跑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卖掉了。所以他成了穷光蛋。儿子领着两个孩子没法上班。让我帮他带两个孩子。‘你真不是东西,猪狗不如。我没钱的时候,让你帮我弄个全租房,我还能帮你看孩子,什么都能做。这世上没有像你这样的,有好几个房子,但连十五万韩元都不给的人。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我不想再见你了’。后来他又来了两次。又来求我,让我帮帮他。
“我开着卖酒的饭馆受了多少委屈啊。你都不懂,我没有子女,看别人牵着孩子走就觉得羡慕。我把你领回来养大成人,我对你的恩情你永远都报不完,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给我?你个坏小子,我不想见你。就撵他走了。
“他再也没来。就那么放手了。见都不想见他。

申报

‘现在老了,隐瞒这些丢人的事情有什么用。’

“现在我领着的这个孩子……(小声地)是我堂弟的女儿。
“从她三四岁的时候开始养育她。
“父母病魔缠身,现在是叫癌症,那时也不懂是什么就死了,头发都掉光了。
“[这孩子没有户籍]无法结婚登记。所以是我帮她弄的,入在我的户口里。说因为我算有女儿了,所以无法获得补助。说我有女儿、女婿,所以不行。但是我不管丢不丢人的,就申报慰安妇了。[注 118] “在我没有这份钱的时候,在朋友面前,我觉得很悲哀。为什么悲哀呢,因为不是别人轻视我,而是因为我的自尊心。朋友们给我买衣服,这件上衣也是朋友给我买的,我领不到钱。就靠8万韩元吃饭都成问题。所以没办法,‘唉,现在老了,隐瞒这些丢人的事情有什么用’,所以申报了。

眼泪

我没流过眼泪。

“我没流过眼泪。能哭出来才能哭啊。……平时我的眼泪也不知道怎么……真是可恨啊。我叔父去世的时候也没哭出来,别人就说我怎么不哭。然后我的姐夫去世了,姐夫去世了我也没哭,别人就耻笑我。眼泪流不出来我怎么哭啊?是不是啊?
“电视里不是有这样的么。抛弃孩子去嫁人的。然后新妈妈(继母)进了家门,就那么打骂孩子,看到那样的眼泪就会哗哗地流。除此以外没流过眼泪。我就想这辈子也不能做那样的事情,心里想着就不知不觉掉眼泪了。可是听说谁死了,我就哭不出来了。唉,哭不出来可怎么办呢。就在眼睛里抹点儿唾沫,哈哈哈哈。唉,现在也是,听说谁死了我也不哭。
“心痛。但却不流泪。没有眼泪。
“我对朋友说,‘你说我怎么不流泪呢?’朋友说是因为我以前太苦了,心肠硬了,所以不哭。
“说我心肠很硬,所以哭不出来。
“听到女儿死了的消息时,换做别人可能都晕过去了。告诉我消息的人说,‘唉,我担心大婶你会晕过去,所以不想告诉你呢’。‘有什么可晕过去的?’人都死了,有什么办法。
“没掉眼泪。我说过谎吗?没掉泪,就连鼻涕都没流出来。能哭出来才能哭啊。
“在慰安所的时候朋友死了,别人都在哭,我只说了句‘你走的好,姐姐走的好。穿得舒服的走的好。’没哭。见到想念的人,见到在新加坡的时候在一起的人,想起我们度过的日子,我生下孩子辛苦的日子,喝了凉水牙都掉了的事情,也许我会掉眼泪。唉……

 
[注 112]
忠清北道永同郡。
[注 113]
已婚的姐姐住在釜山。
[注 114]
潜水艇。
[注 115]
杨○○的母亲住在山里的寺庙里。
[注 116]
庆尚北道青松郡。
[注 117]
庆尚北道尚州市。
[注 118]
张点突(장점돌)作为生活保障对象,每月获得30万韩元的援助金维持生计。2001年制定国民基本生活保障法后,由于户口上有养女和女婿的原因,援助金减少到8万韩元。因此进行了日军“慰安妇”申报。
[注 112]
忠清北道永同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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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13]
已婚的姐姐住在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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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14]
潜水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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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15]
杨○○的母亲住在山里的寺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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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16]
庆尚北道青松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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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17]
庆尚北道尚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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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18]
张点突(장점돌)作为生活保障对象,每月获得30万韩元的援助金维持生计。2001年制定国民基本生活保障法后,由于户口上有养女和女婿的原因,援助金减少到8万韩元。因此进行了日军“慰安妇”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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