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慰安妇
  • 书写历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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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段历史,一开始因为羞耻,所以没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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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年齡
  • 內容
  • 1927年
  •  
  • 出生于釜山
  • 1941年
  • (15岁)
  • 从釜山被卖到釜山镇乌冬面馆
    从釜山镇乌冬面馆被卖到蔚山
  • 1942年
  • (16岁)
  • 从蔚山作为日军“慰安妇”被征招
    从中国图们机场转至附近的西市场慰安所
  • 1945年
  • (19岁)
  • 与沈○○结婚
  • 1955年
  • (29岁)
  • 与金○○再婚
  • 2000年
  • (74岁)
  • 永久回国
  • 2001年
  • (75岁)
  • 恢复韩国国籍
  • 2004年
  • (78岁)
  • 在位于京畿道广州的分享之家生活
釜山→蔚山→图们→龙井→京畿道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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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去中国,邻居们问我,和你说别去韩国了可非要去,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奶奶(模仿着高举拳头喊口号的样子)这样这样的,你是为了举拳头才去的吗?
“关于慰安妇问题,一开始来这儿(韩国)的时候也总有人来问,我就觉得丢人,什么也不好意思说,头都抬不起来。但如今我也出来活动了,所以我现在也不怕什么了。有人问,我也说“是”。学生们来问我,问奶奶的历史,怎么和军人睡的。唉,现在真的不感觉羞耻了。
“整天有学生来分享之家,然后印上李玉善(이옥선)的名字,整天到处这样那样的……现在真好啊。现在到外面去,外面的人理解我,回到分享之家,大家也理解我,没必要再说了。心里舒坦了。我在中国受了五十八年的苦,一想起受到的那些苦,现在我真幸福啊。

学习热情

我是多么高兴啊。听说要送我上学,我蹦蹦跳跳地喊着要去上学。

“我出生在釜山,原来父母的故乡是黄海道。二七年阴历十月十日……我在釜山出生,一直在釜山长到十五岁。
“缠着妈妈说要上学,妈妈就说‘不能去上学,没有钱啊,你上学的话,谁给你拿学费啊……你要是不看孩子(弟弟妹妹们),妈妈就不能出去挣钱,那咱们就没饭吃了。所以你得在家看孩子,妈妈好出去挣钱’。就这样不让我上学,我一直哭到十五岁。每年到了上学的日子就哭。
“有一天妈妈说,‘你总说要上学,有一家没有孩子的,那家人说要收养你做养女,说要让你上学’……我是多么高兴啊。听说要送我上学,我蹦蹦跳跳地喊着要去上学。
“去了那里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我总说[送我上学吧],所以妈妈觉得辛苦,再说也无法照顾好我,生活也困难,所以就把我送给别人家了。去那里发现是一家小小的乌冬面餐馆……一个叫釜山镇的地方。
“我的头发(手比量到腰上)这么长来着。头发太长了,我自己编不了头发,如果妈妈不给我梳头编辫子,爸爸就给我编辫子。去了那家以后,他们就把我的头发剪掉了。我就哭了,因为剪头发,觉得可惜。我以为要送我去上学呢。没想到是使唤我做保姆。
“有一天,猜猜主人家做什么勾当呢……在里屋摆上酒桌把我送进去……进屋发现有个男人坐在屋里……就像近来去歌厅或什么地方,男人们喝醉酒了就对女人动手动脚的,调戏女人一样。所以我甩开他的手,他竟然叫起来。客人叫起来,主人就进来了。看到主人来了,那个人就嚷嚷着说这是从哪儿领来的女人,主人就拉着我(假装拽着辫子)这样把我拖出去了。用锥子扎我。(指着肩膀)我这儿有好几个被锥子扎的疤痕。然后还打我。
“说我不接客,说应该和客人那么做。然后拉着我到大道上又打又骂的,还用锥子扎我。
“那家人见我不听话,就把我卖到蔚山了。
“去了蔚山发现还是酒馆,那个地方。是这种两层房子,到了那里当保姆。得一直干到凌晨一点。晚上客人来了还得给倒水。让我给拿什么茶,我就得再拿什么茶。就这样跑着腿儿,我就十六岁了。
“在那家也没呆几个月。

那一天就那样

去跑腿儿的路上被拉走了。谁也不知道。

“拉我走的时候,我拼命挣扎,走了一会儿发现了一辆货车。然后他们把我抬上了货车,毕竟我还小,力气怎么比得过男人?他们把我抬上车直接就开车走了,我喊着放我下去,他们就堵上了我的嘴。堵上嘴我就不能说话了,也喊不出声了。在那辆货车上,像我这样的女人不知道有几个。大概是五六个女人。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货车拉着我们到达了火车站。在火车站上了火车后,我们还是不知道去哪里。
“是去中国还是日本,谁也不知道。到了中国的图们[注 057],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中国。我们到了图们以后,被扔进了监狱。那时岁数小,不懂监狱、战俘营是什么地方。我进去看发现……用这么粗(双手张开至肩膀宽度)的铁棍拦着铁栅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冰冷的混凝土地面,就直接把我们扔进去了。那时是几个人来着?我想好像是六个,别人都集中到一个房间里睡,把我单独关起来。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时的事情。
“在那里睡了一晚就让我们出来,其他人都在那里分开了,那些朋友,一起被拉过来的人。分开后都去了别的地方,但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机场

去那里修机场,机场地面。

“去的地方是机场[注 058]……日本人入侵那里后,觉得机场太小,就扩建机场。去那里修机场,机场地面。
“去有军人的地方,拦着铁丝网,就是这样拦着铁丝网。然后通上电。怕我们逃跑,所以才通电的。通电后,如果逃跑,就会被电死。
“我们是七月份离开了这里,到了那里天已经凉爽了。然后我们在那儿干活儿,但我们没马上开始干活儿。我们缠着他们,骂他们,让他们放我们回家,所以他们就打我们。有些姑娘害怕被打,浑身颤抖着假装干活儿。我很有志气,性子也倔。我不怕挨打。鼻血涌出来了,但我还是和他们对抗,问他们为什么对我们这样,为什么不放我们回家。
“那时,刚开始到部队的时候,给我们分了个大房子。给是给了,但看日本人做的事情真是肮脏可耻啊。……有十个女人,就随心所欲地强奸十个,有二十个女人,就强奸二十个。他们不管旁边有没有人。

白铁皮房子

不知道慰安所是什么地方就去了。去了那里发现是那种地方。

“在那里,日本人说走吧。因为我们太能磨人了,所以说走吧。这些人说走吧,我们都以为是要送我们回家,高高兴兴地都出来了。出来后告诉我们去西侧,西市场。到了那里有一个写着慰安妇的大房子,是白铁皮房子,还有招牌。把我们当慰安妇带到了那里。我们以为是要回家了,就跟着来的。
“那时不知道。虽然我们在部队被强奸了,但因为说要走就跟着走了,不懂什么是慰安妇、慰安所就去了。去了发现是那种地方。去了那里发现都是日本人。给我们吃小米饭。给小米饭,菜给一种泡菜,是用干菜做的,不好吃。用勺子舀了一口饭,唉,去海水浴场不是有沙滩么,感觉饭里放了一勺那个沙子。啊,要多难吃就有多难吃。但肚子饿,就觉得那也是美味啊。干菜都觉得好吃,在那里就吃那些。
“在那儿让我们接客,但如果不多接客就……平时还好说,一到周日就忙。周日的时候,军人(模仿排队的样子)这样排队,排成两排。这样排成两排,一直到那儿。那些都得接待……让我们一天接待三四十个军人,怎么接待啊?饭也吃不好。被军人拉走了,但岁数太小,不懂怎么接待。他们不能随心所欲,就说还没长开,用刀子把那女人切开了,切开了捅死。
“小兵还好点儿,军官最坏了。应该用避孕器具,但军官不用。所以我们就说得用那个,这样你不得病,我也不得病。
“那时写了名字。在这么大的木牌上写名字,女人的名字。不写朝鲜字的名字,而是换成日本名字。他们叫我敏子。然后插上我的牌子。如果病了不能接客,就把牌子(模仿把牌子向后翻的动作)翻过来。这个人不能接客。但一般不行。非让你接客。不能让医院知道,也不能让军队知道。每个月一次的月经期间也让接客。……月经期间接客的时候,也有防备的工具。
“(指着生殖器)有塞进去的东西。用那个东西把里面的洞堵上。这样才不会有血流出来。难道这样就不流出来吗?在月经期间也不让休息。所以去过那里的人,很多人都不能生育了。所以我得了病,患上了梅毒,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洒尔佛散是606号。那时留下疤痕了,现在岁数大了,过了几十年了,但还是留下一些。
“给打完针,看这儿,这儿(不知道是哪条胳膊)的疤痕这么大。
“打了很多。但就是不痊愈,所以给我用了水银。
“用水银熏,所以我不能生育了。……熏水银,在下面用蒸汽熏。只露着脖子,这样盖着被。

淤血

解开那个抽一次就这样淤血了。

“我也经常试图逃跑,可是跑不掉。想吃药自杀,也死不了。就算有钱,也不能去买药啊?不能去……门前有树才能上吊啊。这儿,我们韩国家家都有好多树。但在中国,房前、人住的地方没有树……只有山上才有树。就算住在山脚下,房前也没有树。所以死不了,也逃不了。
“所以有一次我想啊。我怎么逃跑呢?周日大门不是打开么。很多军人进来,就可以逃跑了。那是十七岁的时候。因为又长了一岁,懂事了,所以逃跑了。逃是逃了,可是不认识路。不认识路,中国的路。
“没有钱,什么也没有……倒是出去了,可是没有方向感。我就想暂时呆在山里,但在路上被抓回来了。被抓住了,又被抓回那里了。
“刚出去就被抓回来了。被抓回来后就被暴打了,真是老天保佑,我没被打死。……一想起来被打的事情,我就觉得当时应该是要死在那里的,可是我没死。打得太厉害了,全身都是血。军人用皮鞋踢我,然后是警察,打累了又换军人打。军人打我的时候,我一直不屈服。问我还逃不逃了,我就是不说再也不逃了的话。就不屈服。我就说放我回家就不逃了。问他们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离开父母,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我们抓来这么对待。我就这样一直抗议着,就是不说再也不逃了的话。他们就一直打。实在打累了,就把宪兵叫来了。
“叫来宪兵,那个皮鞋真厚啊,军人穿的鞋。用那个踢我,我全身都是血。他们系着腰带,牛皮腰带,宽宽的。他们系着这种牛皮宽腰带,配着刀和手枪,因为腰带很结实。他们解开那个抽(指着全身),每抽一次就淤血一大片。然后第二天接待军人,其他军人来的时候,脱了我的上衣后就吓跑了,问这是什么呀。

沈同志

就这样在路上遇到了,我真高兴啊。

“日本兵说要避难去,我们以为真的是避难呢。不懂什么是避难,但那时飞机轰炸,我们非常害怕。所以跟着去避难了。去避难,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有座山。
“鬼子们把我们扔到山上,我们在山里转来转去……把我们扔到山上,然后黑天了。‘我们走吧,这样下去我们没法在山上活下去’。所以我们像狗一样倒着爬下来,因为没有路。到了山底下,发现了一条小路。从那里往外走,走了很久就到了延吉[注 059] 市内。
“我们到了市里,发现市里的人白天都去避难了。全都到山上避难,晚上下山做饭吃,凌晨的时候又去避难。因为来了很多新的人,杀了好多人。强奸女人,然后杀掉。所以女人不敢白天到外面去。所以我们来到这里也弄不到吃的。因为人很多,[注 060] 都去一家的话。这样下去我们早晚都得饿死。不能回家,也不认识路。也没有钱……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所以就分开了,这些慰安妇们。都分开后,我自己到处流浪。
“这时那个男人[注 061]来了,是一辆装满了军人的车。就这样在路上遇到了,让我一起走,我真高兴啊。
“在市里。这样遇到了,让我去他家。我是多么高兴啊。我一直是饿着肚子,流着眼泪到处走。他让我上车,我就上车了。唉,可是那些军人都在笑我。有人叫他沈同志,那时军人们之间叫同志。说像沈同志的爱人。
“被解放后,我十九岁了。被解放后在延吉受苦的时候那个人领我走了。

第一次结婚

丈夫在他父亲面前说要用刀自杀,他能放弃我吗?不能放弃我。

“在结婚的时候,在我们遇到的时候,没经过[丈夫家]父母的同意就直接领我去了他家。都已经领了这样的女人回去了,知道公公婆婆说了什么吗?我无家可归。所以说不行,你是个大小伙子,怎么能娶这样的女人?婆婆说‘不行’。我和丈夫差三岁。我十九岁,他二十二岁。说不行,让他把我送走。
“我有三个姑婆。二姑父是南边的人。知道这个姑父说什么话么?‘孩子,你不能和这个女人过日子。为什么不能呢?你和她过日子,以后生不了孩子。……这样不如把她送回故乡。’让我丈夫把我送回故乡,再娶别的女人。丈夫说绝对不会这么做。[坐在旁边的]公公也说不行,丈夫就说如果不让和我过日子的话,他就在他父亲面前用刀自杀,你说他能放弃我吗?不能放弃我。
“他是军队里的,就那么把我带过去的。把我放在婆婆家就又回部队了。去部队后,结婚前几天回来了,为了结婚。……可是他家乱成一锅粥了。也没法儿结婚。
“呆了四天,在我们结婚那天,来了很多部队的军人,唱歌跳舞玩了两天两夜。
“我婆婆四十一岁,不对,是四十二岁。穿着红色的上衣和裤子坐在灶头上吧嗒吧嗒抽着烟,在这么乱成一锅粥的房子里。他家有他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三个弟弟,算上我一共九口人。全是男的,女的只有我、婆婆和奶奶。三个女的,其他的都是男的。但都是闲人,[注 062] 全是男人,饭量都很大。因为没有油水啊。所以我每天只吃锅巴。人口多,所以只给我锅巴吃。
“丈夫去战场了,受伤后回家呆了几个月。……在一起呆了几个月才分开的。为什么分开了?因为丈夫在日本军队当过队长,所以有点儿害怕,是队长啊。下面的人不听话,他还打骂过他们。所以也有受害者。
“解放后[日帝残余]清算了,就到我家贴上封条。现在欠债的话也用纸贴,就是那样。一个东西也不让动。全拿走了。我是新媳妇,啥也没有。一贫如洗地过日子。

荒唐的离别

没有一封信,也没有消息。这样等了十年。

“村里人都说,把我交出来,伤着人怎么办,都在议论。他走后,竟然没有一封信,也没有消息,我就这样等了十年。丈夫又结婚了,还生了孩子,过得挺好。那时我还在等。
“叔叔去延吉市,在电影院遇到了[我丈夫]。岁数大的人模样几乎不变,可是岁数小的上了岁数模样就会改变。所以叔叔没认出来他。虽然是侄子与叔叔的关系。这时我丈夫先看到他了。我丈夫问他,‘是不是从中国出来的?’叔叔就说,‘是啊,你是谁啊?’,‘哎呦,不认识我了吗?’,问是不是某某的叔叔,然后叔叔说‘对啊’。然后叔叔追问他是谁,他就说‘我也是从中国出来的人’,他问叔叔不认识我了吗?叔叔说‘我想不起来’。我丈夫说出公公、婆婆的名字,说自己是沈○○的儿子。‘哦,(拍手)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去苏联了’,我丈夫说他已经搬到这儿生活了。
“然后我丈夫让叔叔去他家看看。跟着去发现他有三个女儿(无力地笑着),而且肚子里还有一个。叔叔在他家受到了款待,‘你怎么会……’,我丈夫说叔叔啊,作为男人在外地生活久了,十年是多长的岁月啊,一个人在外地生活,自然而然地感觉不能再这样了,所以我才这样的。叔叔说,‘你错了。你回家看看……那里还有你的第一个媳妇。知道怎么侍奉着奶奶吗?’,然后他就拍着膝盖说,‘真的做错了。我想都没想她还会在。’
“[我还不知情,]去橡胶工厂做鞋的地方干了三年,挣钱养活婆家一家人。真的很辛苦。供他们吃穿。我到他家后,爷爷奶奶都去世了,都是我送的终。

第二任丈夫

来到这个家受尽了苦。甚至都想过上吊自杀,我是多么辛苦啊。

“丈夫的姑姑以前住在深山里。[注 063] 把我领到姑姑家,到了那里让我摘一下白菜。摘完菜,又让我洗完了再走,腌完了再走。知道是为什么吗?为了把我嫁出去,和男人相亲啊。来看我……因为是在门前干活。我的第二任丈夫是中国共产党员。是指导主任,是在农村工作,负责法律治理的人。
“姑姑把我的鞋藏起来不还给我,说道,‘我侄子回不来了。已经十年了,怎么可能回来,死了’,说他回不来了,让我嫁给别人。说我没必要这么辛苦赚钱照顾婆家。你照顾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就这么抓着我,好几天不让我走。太执着了……‘那么姑姑,不要这样了,如果可怜我受苦,就让我见见对方吧,看看是什么人?’然后就让那个人来了,发现长得不难看,体格也不错,一听说话是个聪明人。所以我就说了我的缺点。但他说没关系,说他家有失去母亲的两个孩子,只要照顾好孩子,他什么都同意,那个男人说。女孩儿九岁,男孩儿四岁。因为看那个男人还不错,所以我同意了。
“因为丈夫我挺发愁的。太能喝酒了。唉,我怎么跟了个和我爸爸一样的人啊。喝完酒就赌博。唉,就这样把房子也卖了,牛也卖了,我气得要死。米也都卖了。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知道了后,儿子和儿媳用血汗钱还清了他的债。现在没有房子没有牛,牛也输掉了。他的父亲留给他的财产一无所有了。
“唉,别提了。清算[注 064] 了,上衣都没有了。因为我丈夫,我们受到了清算。清算后,就什么也不剩了。
“到了这个家我受尽了苦。甚至都想过上吊自杀,我是多么辛苦啊。比在原来的丈夫家受的苦更多。更挨饿,更辛苦。也没穿过好的,在这个家和这个老伴过了五十年,还清了所有的债。丈夫去世后,[村里的]男人都说,‘把爷爷的上衣拿出来吧,扔了吧’。从柜子里拿出来,又放回去,再包起来,发现有一大包。唉,那时一条裤子两个人穿,现在吃好穿好,但竟然去世了。

可怜的儿子

在他四岁的时候我进了他家门,一起生活到五十一岁,对我更有感情。

“我在他家受了太多苦,死去的夫人背了很多债死的。……到了他家,儿子四岁,第三天就粘着我叫我妈妈,不肯离开我。所以我就养育他。然后,我要等○○长大后再告诉他我不是他亲妈……养他的时候没太操心,但因为女儿操了很多心。因为是女的,女的有点儿不一样。小的叫我妈妈,可是大的已经九岁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和我在一起呆了十年后去了北韩。[注 065] 那是六四年或六三年的事儿。
“我送走女儿,带着儿子养到二十岁,再告诉他我不是你亲妈,你的亲妈已经死了,埋在那里了。你以后去山上,去生你的妈妈坟上除除草……去你外婆家吧,你舅舅问你去不去山上,正等着你呢。我去买酒,你拿着去吧。就这么哄着,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去给亲妈扫墓了。就这样开始去给他妈妈扫墓了。现在虽然知道我不是他亲妈,可是在山上呆的时间短一些,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他对亲妈没什么感情。在他四岁的时候我进了他家门,一起生活到五十一岁,对我更有感情。所以他心里只有我这个妈妈。我儿子、儿媳妇都对我很好。
“我心疼我儿子,因为不如别人啊。……耳朵,害了耳病,做过手术。还摘掉了一侧鼓膜,所以耳朵也听不到了。还有一侧鼓膜,可是又得了鼓膜炎(군기)[注 066] 。得大声说才能听到一些。我儿子好可怜啊。
“本来想离婚,把儿子叫过来。又不是我亲生的,觉得应该没关系。我说我要走了,再给你找个妈妈照顾你,(呜咽着)我忍不住流泪。最后我也没离开,没和那老头离婚。
“有一次我为了上吊,拿着一片牛皮和这么大的木棍去了山上。上山后,发现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树很高。啊,我要在这儿上吊了。我伸腿坐在树下,把木棍放下地上,刨着土问自己是死呢还是活呢,坐在那里哭。这时山下有声音传来,有人声。我儿子、儿媳妇和老伴都来找我,因为我不见了。我儿子喊着说,‘妈妈不在这儿,也不在那儿’,我就想,你们来找我了。我就坐在那里哭啊哭啊。然后心里想我不能死啊,儿子这么找妈妈呢。然后我擦干眼泪,把木棍装起来,就下山了。下山后,避开他们在别处转了一圈就回家了,哭着把木棍扔在地上,我就趴在地上哭。这时儿子跑进来,喊着‘爸爸,妈妈回来了’,边把木棍扔到一边,边问我怎么了。然后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哭着说‘妈妈不要这样’。

当接生婆

现在有谁生不下孩子就来叫我。

“五五年嫁给了那个人(第二任丈夫),从那年冬天开始我就当接生婆。
“那里没有接生婆。大医院的院长说为什么没有人去那儿,那就让那个主任,金主任的夫人当接生婆吧。放着这样的人不用做什么。所以我在医院学了点儿技术。然后干了十五年。
“我完全可以胜任接生婆。现在要是有谁生不下孩子就来叫我。十五年来一次也没有失误过,没失败过。
“到了那里(第二次嫁人),我负责卫生工作。我当卫生员,兼任接生婆,兼任后勤工作,还兼任生产会长,身兼四职。中国有很多这样身兼数职的人。去了那里被解放后……我刚去就被任命为小组妇女队长,负责开展工作。相继又被任命为队长,然后是青年团党小组小组长,负责党支部的工作。我当妇女主任,在这儿妇女主任就是妇女委员。

尝试回国

我奔波了二十年,为了找到家人。

“我不识字,所以很难。但我也给KBS电视台[注 067]写信了……可是没有消息。
“[我第一次给韩国写信到现在]快二十年了,不到二十年。过了十几年了。
“写完信也等了很久,等了几年。然后从韩国接到了找亲人的消息。
“很复杂。我有个熟人的侄女,是个韩国人。我去她家串门。那个侄女有个堂弟。[那个堂弟]说姐姐啊,那个某某的妈妈真的好可怜,他家有个不太精明的儿子,也不嫌弃人家,还照顾他。去那个一无所有的家里受着苦,你帮帮她吧……是首尔的一个姓朴[注 068]的先生。那个先生在她家住,所以了解我的历史。
“因为朴处长在认识我的那家住宿,所以听那家说完就来找我了。
“朴处长对我说,‘听说奶奶当过慰安妇,是真的吗?’我说,‘是啊,是真的’。一开始我觉得不好意思,没说清楚那段历史,只说当过慰安妇。然后,朴处长对自己住宿的那家大婶说,奶奶不说清楚的话,到韩国就没法作为当过慰安妇的证据。那时觉得羞耻,没法儿说。只能证明在慰安所里呆过。
“那位先生一开始去韩国没找到我家。
“告诉他只要把我放到釜山站,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家。那时[我在中国生活了]五十五年了。朴处长说,‘奶奶,真的吗?’我说真的。问我真能找到吗,我说真把我放到那儿,我闭着眼睛就能找到。
“然后我画了我家的位置图,我家住的村子。这样画着(假装在略图上指着自己的家),这儿是我家,房子后面是能洗衣服的一条河,还有桥,过了那座桥,有一座普通学校。过去那里有河,一打听说已经没了。原来我家那儿叫宝水亭,现在叫宝水洞,亭字改成洞字了。(尴尬地笑着)又错了。从火车站下来,坐上公汽,下车就是我家,我这样告诉他的……在釜山找到侄子,知道我的兄弟姐妹都活着,然后我的大侄子给我发了邀请函。
“去了釜山,和○○(二妹)那儿去了,○○说‘姐姐你说要闭着眼睛找,现在我们到了’。‘哦,那放我下来吧’。然后到了我家门前下车了……你猜我闭着眼睛能找到吗?睁着眼睛都找不到啊,都什么时候了。闭着眼睛是找不到的。
“2000年6月1日,我到了韩国……我在分享之家静静地呆了一年半……因为没有国籍……我家已经申报我死亡了。那是法定的,死人怎么可能活着。
“侄子因为姑姑一直杳无音讯,就申报死亡了,不知道他姑姑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因为连去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怎么能找到呢?所以我侄子申报我死亡了。村里的人看我回来了,都跟我说,你妈妈在酱缸里放进去一碗凉水,每天都祈祷。老天啊,如果我家玉善(옥선)去了别的地方还没死的话,就让她健健康康的,说一直到妈妈去世的时候还在祈祷。我回到韩国后,村里的那些朋友们说,‘可能是多亏了你妈妈那么祈祷了,所以你这样活着回来了。’
“最终是兄弟姐妹在韩国找到了我,就算是我多活一天,我也是幸福的。”

 
[注 057]
图们(Tumen)。中国吉林省东侧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城市。
[注 058]
从图们坐火车到了延吉的东机场,那是在日军营房(现延吉社会精神病院前)里用土盖的窝棚。(摘自庆南挺身队问题对策市民连带集会主页证言资料室,  
[注 059]
中国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州府。
[注 060]
从慰安所一起出来的妇女大概有十个人。
[注 061]
指李玉善(이옥선)的第一任丈夫沈○○。
[注 062]
包括李玉善(이옥선)在内的九口人虽然在做些事儿,但没有经济能力。
[注 063]
指与第一个婆家同一地区的吉林省龙井市八道镇。李玉善(이옥선)直到永久回到韩国时都在那里居住。
[注 064]
李玉善(이옥선)的第二任丈夫金○○是中国共产党员,负责村里的信访工作。他酒后失言,被中央知道后,受到了自我批评的处罚。
[注 065]
据李玉善(이옥선)的口述,1963-1964年,根据北韩的移民奖励政策,十九岁的女儿去了北韩。
[注 066]
耳病 ,据推测是听力减退的疾病。
[注 067]
李玉善(이옥선)认为KBS帮助自己回国了,但事实上是通过SBS的《事件与人们》(1997年1月4日播出的节目)的《留在中国的日军慰安妇奶奶们的寻乡记》得以回国的。
[注 068]
帮助李玉善(이옥선)回到韩国的朴尚在(박상재)处长就职于中国延边科技大学。
[注 057]
图们(Tumen)。中国吉林省东侧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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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58]
从图们坐火车到了延吉的东机场,那是在日军营房(现延吉社会精神病院前)里用土盖的窝棚。(摘自庆南挺身队问题对策市民连带集会主页证言资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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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59]
中国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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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60]
从慰安所一起出来的妇女大概有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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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61]
指李玉善(이옥선)的第一任丈夫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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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62]
包括李玉善(이옥선)在内的九口人虽然在做些事儿,但没有经济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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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63]
指与第一个婆家同一地区的吉林省龙井市八道镇。李玉善(이옥선)直到永久回到韩国时都在那里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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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64]
李玉善(이옥선)的第二任丈夫金○○是中国共产党员,负责村里的信访工作。他酒后失言,被中央知道后,受到了自我批评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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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65]
据李玉善(이옥선)的口述,1963-1964年,根据北韩的移民奖励政策,十九岁的女儿去了北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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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66]
耳病 ,据推测是听力减退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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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67]
李玉善(이옥선)认为KBS帮助自己回国了,但事实上是通过SBS的《事件与人们》(1997年1月4日播出的节目)的《留在中国的日军慰安妇奶奶们的寻乡记》得以回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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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68]
帮助李玉善(이옥선)回到韩国的朴尚在(박상재)处长就职于中国延边科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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