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慰安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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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心里深藏的东西,我肺都要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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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年齡
  • 內容
  • 1928年
  •  
  • 出生于庆尚北道尚州
  • 1943年
  • (16岁)
  • 从家中被强征为日军“慰安妇”
    经由安东、新义州,辗转到长春-牡丹江慰安所
  • 1945年
  • (18岁)
  • 初夏时被朝鲜人所救,到鄂伦春避难
    解放后,在吉林市近郊集安县与朝鲜人第一次结婚
  • 1946年
  • (19岁)
  • 女儿出生后即夭折
  • 1949年
  • (22岁)
  • 在集安县的私人医院里做护士
  • 1951年
  • (24岁)
  • 在吉林市第二医院做护士
  • 1955年
  • (28岁)
  • 与朝鲜人再婚
    此后生两男一女
  • 1988年
  • (61岁)
  • 通过红十字会访问韩国
  • 1998年
  • (71岁)
  • 访问韩国后试图恢复国籍
  • 2000年
  • (73岁)
  • 永久回国及恢复国籍
  • 2004年
  • (77岁)
  • 在京畿道广州的分享之家生活
庆北尚州→哈尔滨→鄂伦春→集安县→吉林→京畿道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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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纯福音教会教民。
“虽然我不在中国,但上帝守护着我的孙子孙女学习,所以我稍微放心了。
“再说上帝对寡妇,还有寡妇的孩子们尤为关心。对寡妇非常关心,那些有钱人[向教会]捐了很多钱,但上帝不会关心太多。
“我祈祷的多,所以上帝回报得也多。
“现在我祈祷的时候也这样。恳求上帝让父母也去上帝那里。

小女儿

‘哎呀,你这个爱撒娇的家伙。都这么大了还让姐姐背啊。’

“听妈妈说我是家里十二个孩子中最小的。
“十二个孩子中最小,[妈妈]对我尤为溺爱。
“我爸爸的胡子(用手比划着胡子的模样)这么长。妈妈和爸爸开玩笑的时候和我说‘你看你爸爸胡子这么多,快拉’,那我就会去拉爸爸的胡子。
“爸爸就会说疼,就跟着我走。那也不打我。我从来没挨过爸爸妈妈的打。
“哥哥们从外面回来,哪怕不买自己儿子的,也会给我买东西。
“我们上的学校在山那边。那时雪下得很多。不像现在这么热,下雪的时候抱着树爬,就滑下来了。姐姐们总背着我。
“[小学同学]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哎呀,你这个爱撒娇的家伙。都这么大了还让姐姐背啊,真会撒娇啊。’
“一直到二年级的时候还教朝鲜字,再后来就不让教了,韩国话也不让说。如果说的话,[日本老师]就会打你耳光。
“我没毕业。
“上到四年级,没毕业。

配刀巡警

我吓得浑身发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里长已经到处宣传了。
“不说是慰安妇,而是献纳。说是献纳姑娘。
“一开始我躲到别的地方。去妈妈的朋友家躲了一阵儿。
“我是小女儿,每天都抱着妈妈睡觉,摸着妈妈的乳房睡觉。所以我觉得活不下去了。
“所以特别想妈妈,整天哭个不停,所以妈妈的朋友就往家捎信了。妈妈就让我回来了。所以我就回家了。
“我回到家却没见到妈妈。
“大人都不在家。我家住得有点儿偏。
“来了一个日本人,一个本国人。
“来了一个配刀的家伙(巡警),还有一个穿着黄衣服的人(军人)。
“那时真害怕啊,看到配刀的人就吓得发抖,就躲起来了。特别怕巡警。
“他们在家扔下字条就走了。[注 033] 这时侄子上去劝说,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家里也没有大人。
“所以我回家那天就那样了。
“我妈妈赶紧撵哥哥们走,我大哥被征招到别的地方了,而不是军队。说要送到那儿。我小哥被征去军队,但他逃跑了,去了日本。所以他没事。家里要征两个男的,但是我去了。[注 034] “一开始那些人也不说去哪里,里长说去织布的地方,就是去织布的地方……我们是不知道去做什么。那时还小,年纪小。
“十六岁,十六岁的时候走的。
“要从尚州市内坐车走,那时还在尚州市内。
“用拉货的车拉着我们走。
“有些女人不知道是病了还是怎么了,就躺下了。可能是又病又怕,不知道怎么回事。
“然后到了金泉坐上了火车。
“火车上没有座位,是拉货的,让我们坐了拉货的火车。我们逃跑过,藏在别的地方。待遇非常不好。要往外看都非常困难。
“日本人给我们吃饭团、萝卜之类的,可是我难以下咽。
“我吓得浑身发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觉得饿,互相看着就知道哭,也不知道去哪里。
“往北韩新义州安东走。不知道往哪儿走。昏昏沉沉的,往外看了看,发现是中国人,不是我们韩国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长春

在那儿也没什么做的,就是洗衣服啊。

“一开始在长春呆了一阵。大概呆了二十来天。
“那时我们六个女人去的。
“那里军人们就那么站着。站在两边,我年纪小,也不懂语言,哪儿也出不去。要是语言通了还行。说时间长了还能出去,能做点儿什么,[注 035] 我们吓得要死,看到那些人的脸都能吓得摔倒,不得不在那儿呆着。
“那是什么饭呀,是玉米饼。给我们吃那个。我们是第一次吃,玉米饼能好吃么。还是用大米做的才好吃啊。所以感觉吃不吃都是那么回事,汤也是很稀的,再给点儿玉米饼。要不就是高粱米饭。不是粘的,中国的。中国的这个是粳高粱。做成饼都不粘。
“在那儿做什么呢?是洗衣服,给军队。和剩下的人一起洗衣服。
“军服、袜子之类的。我只负责晾衣服。[洗衣服]是大婶们的事儿。大概有十个[大婶]。

“慰安”生活

感觉被撕裂了,疼得要命。撕裂一般疼得要命。

“过了二十天,然后去了哈尔滨、牡丹江。
“去的时候这里是八九月份,到了那里下雪了。
“那时个子也不高,就是个学生。有眼睛瞎了的人,我看护了三个。[注 036] 看护三个,后来又来了一个。一共是四个人,我自己看护就很累了。然后派过来一个女人。两个人一起看护,[眼睛瞎了的人]先走了一个……就让我一个人看护剩下的三个。
“还有吃饭啊,卫生间也得带着去,都得那样。而且衣服也是,饭也是,饭还得给喂着吃。
“[把瞎眼的患者]送回日本了,然后让我当慰安妇。
“解放后我才来了(月经)。[那之前]没来,所以不知道。和男人一样,不懂。那时岁数太小,而且那时也特别老实。
“成了大人了,那时。还没成人能知道什么呀,什么也不懂。所以感觉委屈。
“[性器官]没插进去也那样,下面出问题了,所以才疼啊。
“感觉被撕裂了,疼得要命。撕裂一般疼得要命。
“担心得性病打了针……叫胂凡钠明,606号针。
“事先还给冲洗的药。那个(不用药水洗的话)会烂掉,就治不了了。
“[药水]经常带颜色。发红的颜色。
“再说岁数小,刚到那里,所以来的都是级别高的人。
“担心找来了做了很久的人会得病,所以不太找她们,级别高的人……得那种病就不好治了。
“在那儿呆了很长时间的人,级别高的人不去找她们。男人不也那样么,喜欢和大姑娘结婚,而不是和嫁过人的结婚。娶个大姑娘更好,无论是第二次娶还是第三次娶,不是吗?有钱人就讲究这个。级别越高,越可以随心所欲。
“和自己的男人过日子,也有不想那个的时候。那时是最累的,最累的。
“我这儿(头顶)被打后,很长时间都不长头发。现在也流鼻血呢……以为就要死掉了。脸也发白。
“那儿的房间就这么小。本来就小,再一推就受伤了。
“打人有什么理由?稍微没按他们说的做就会打人。
“唉,所以这儿就流血了,而且肿起来,脸上也肿起来了。
“去医院治疗的时候,那个人就被降级了,那个长官。(指着肩部)这儿有星星的人。有三个星星,被那个人打了后,那个人就被降级了。
“所以不领我们到大医院,只是让护士和医生来。

“那些小兵只有拿来票儿的才给接待。不拿票儿就不接待。只有在那里买票才能进来。在有军队的地方卖。就这样[排队]的人如果没有票的话也不能进别的房间。
“来的不多。来的最多的时候……老的大概来八个,一天。
“朝鲜人会给点儿钱……日本人中打我的人会给点儿钱。
“有十元的……五分的,有窟窿(用手比划着硬币模样)的。
“那时十元的就是大钱了。
“有的时候还给买点儿好吃的。
“谁也花不了钱。也不能出去。
“那儿有铁丝网,再加上我岁数也小,来的时间也短,所以不放我出去。岁数大的可以和日本人或长官一起出去,我们想都别想出去。

金氏

总有一天会见面的,我想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又得伤寒了。
“得了那病,头也伤了,我就发高烧了。发烧了就总想喝水……闭上眼睛,精神恍惚。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稍能起来就想喝水,渴得要命。感觉喝水了就能活过来了。
“伤寒是人得的病,是传染病。过去韩国也是,得了那病,那个地方的人就全死光了。就是那种病。
“发烧。然后就开始掉头发。那几个人,是八个人吧,有躺在车里的人,也有坐着的人。他们是要去把人烧掉的。
“烧掉。用火烧掉。
“然后挖坑,放入木柴,浇上汽油,就烧起来了。然后往里扔……我是最晚被扔上去的,所以在最上面。[注 037] “[为了烧掉患病的人],一个朝鲜人[和三个日本人]去的。
“上面的有两个人没活下来。
“军队里有一个我们朝鲜人[注 038]
“在那个慰安所的男人姓金,是和独立军联络的人。
“告诉我们说马上就要解放了,日军现在如何如何了。
“那个人(金氏)把两个日本人打死了。打死后,有一个人是死了还是活了……用脚踢了一下,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我看到啪的一声就掉下来了。应该是朝那个日本人放枪了。我们也不知道。浑身疼,高烧四十多度。
“那个人(金氏)联络了其他独立军。然后[得到联络的独立军]把我们背到山里,背到山洞里……说我头上在流血,就像被枪打了一样。
“等我稍微好转后问他们,他们说金氏去白头山了。白头山就是长白山。
“说他去长白山几天后就回来,[照顾我的独立军]这样告诉我的。
“那个人说了。解放后就来我家,来我家住的尚州生活。那个人对我很好。
“[金氏]说总有一天会报复日本人。他说报复,但那时我不懂。不知道报复什么。现在懂了。
“那个人去了长白山,之后就再没见过他。我不知道,总有一天会见面的。我心里知道总有一天会见到的。
“日军厉害吧,可是[独立军]杀了日本人。所以我们[为了躲避日军]去了边境地区,一个叫鄂伦春[注 039]的地方。
“有时光着手脚走。扒下树皮做成衣服,到了那个地方。那时看起来是个山沟,鱼在扑腾扑腾地跳。那些人(独立军)……就捕鱼。
“然后稍微好起来了,就开始送那个字条。
“把字条放在我身上,让我送到一个偏僻的一个父亲带着一个孩子的家里,然后再从那里送到别的地方。我们大概送了三四个月。
“知道我们怎么放字条吗?不是有锄头把儿么。锄头,镐头有大一些的,就这样弯曲的。字条放在那里面。
“然后去那个房子里,抓只鸡拿过去吃,里面还放草药根之类的东西。
“然后这样戴着头巾,伪装成和男人一起去采药的样子。
“这样做了三个月后,收到了解放的消息。要回韩国的话,那些人(独立军)要找他们的上级。我不知道他们找没找到……从山里出来到了吉林,发现有很多韩国人。然后在那里呆了一阵儿,又到了一个叫集安县的地方,过了河就是北韩。……就这样到了那里,但没法儿生活,只好回到了集安县七区。就是这样。

第一任丈夫

说以后路通了,就来我的故乡生活。他心地善良。

“那时也没有包儿,什么也没有。用包裹皮包了点儿这些(指着周围的衣服)。也没多少钱。那时也没有能晾衣服的地方,穿着裙子,还算值点儿钱的东西……用破布包着……就这样枕着[破布]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抢走了,起来后发现我包裹里的衣服之类的全都不见了。钱也是一分都没有。所以,和我一起来的人又把我卖了。
“把我卖给姓卢的人。那家的老奶奶是北韩人。虽然是北韩人,但在日帝时期,老奶奶从那时起就到了中国,说故乡也没有亲戚,谁也没有。他们都是北韩人。那家出钱买了我……在他家种了三年地,在他家吃住。
“那家有个儿子。在日本学校上的初中。
“那个人个子高,一表人才。所以我和那个人就那样了,那个人特别好,说路通了以后,就领我回到我的故乡生活。他心地善良。
“在那家结婚了。[注 040] “我的男人对我很好。婆婆怠慢我,他就不高兴,婆婆和儿子就吵架。
“我正在做饭,做饭的时候不是离不开人么。公公在喝酒,打开门说‘把阿玛尼叫来’。他们把婆婆叫阿玛尼,平安道的人这么叫。‘还不去叫你阿玛尼?还不去叫’。这都什么呀,穿着日本人的鞋(军靴)踢我,我正在灶台烧火做饭,他嫌我喊了半天也不去就打我,从那时起牙就这样断了。所以我的嘴(向前撅着嘴)这样了。这时,我男人来了。他出去回来了,问我‘你的牙怎么变这样了?’我告诉他公公让我去叫婆婆,嫌我没快点儿去,所以打了我。我说正在做饭,火也在烧着,我怎么去啊,所以没去,就没去叫婆婆来。我男人就说,‘快走,去大伯家,去大伯家呆着’,让我直接去大伯家呆着。我也没摆上饭菜就走了。这时他的母亲(婆婆)背着儿子,那时婆婆才三十多岁。很年青,背着儿子来了,我的男人对他的父亲说,‘你看,穿着鞋把她踢的,村里人会怎么说啊,做父母就得有个做父母的样儿,她在这儿一个亲人也没有’。还对我公公说,应该对我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好家里才会兴旺,为什么要打人,和他父亲理论。我婆婆说,‘你个小兔崽子’,这是平安道的方言,你个小兔崽子对喝酒的人说的是什么话。耳朵下面血都没干……说岁数那么小,怎么会对个孩子这么做。
“还没到秋天的时候,男人七月份要去军队了。不去不行。说是蒋介石和共产党打仗。[注 041] “解放后,中国的共产党和台湾打起来了。那时他去世了。
“孩子(与第一任丈夫生的孩子)病了,那时哪怕打个一针,打个三四针的,孩子也不会因为肺炎死掉。出麻疹,转成肺炎了。
“所以死了。孩子病了也不让去医院,也不给钱。孩子……临死前说想吃冰糕,但也没给他买一个,因为我没有钱啊。我岁数也小,不知道孩子是死了还是没死。[婆婆家的]娘家也住在一个村里,婆婆去娘家,即使天黑了也不回来。我也没做饭。因为孩子病了啊。
“孩子咯吱咯吱地磨牙。然后就闭上眼睛了。他死了,我用被子这样盖着他。这时婆婆背着孩子进屋了,问我‘孩子怎么样了?’我静静地不说话。公公那时也一起进来了。

护士

我去中国人的大医院看了,有个看眼睛的地方。

“里长说,‘你在这家呆着早晚得死。就知道干活,夏天也没有鞋,还光着脚’。我那时真的受了很多苦。
“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唉,在那山沟里……里长说,‘我给你介绍个地方。吉林省有家小医院,我亲戚在那儿干活。’
“去了那里干活,我给人打针,第一次打这个。我看那个人(在牡丹江慰安所治疗盲人的医生)这么打针。
“在私人医院呆了一阵儿,学了一段儿时间。那时大医院缺人手,我就去了大医院。
“我去中国人的大医院看了,有个看眼睛的地方。先在看眼睛的地方干活儿,然后去了牙科,是个大医院,但是个有牙科的医院。我们医院是第二医院,中国吉林市。
“医生不上班的时候我看病。眼科有个主任……眼科主任、耳科主任、牙科主任,各有一个。那个主任来我们牙科不能拔牙,不会治疗。我一学就会,都是我拔牙,哪儿疼我就给哪儿上药。
“刚毕业的来了,和我一起干了一年,可是在拔牙的时候,拔了不疼的牙,不是疼的那颗牙。主任都没法儿处理,我偷偷地给处理了。
“我对患者说,‘看在我的面儿上也忍一下吧’。他是个年轻人,是个有前途的人,我说你积德行善儿女受益。所以他就假装没这事儿,但没给钱。我求他看在我的面儿上,就当是为我做的。那个医生对我很严厉。
“那个护士长,级别更高一些。内科有医生,还有主任医生。我挣的钱比他们都多。后来大学生成了内科主任。上面有院长、主任,还有护士长在病房里。护士长不是一个,是好几个。
“自己要做好,打针的时候也比别人打得好就行。领导得稍微有点儿能力才行。只是干活儿干得好不行。也不会说话什么的就不行。
“背着一个孩子,牵着两个孩子,[注 042] 在冰面上滑倒了,就滑出去很远。三四个人也上不去车。车也是这么点儿的。车一来,男人们挤破头往车上挤。
“所以我比别人更痛苦。别人五点半去,我呢,五点钟就得到那儿。
“上山采药的时候,我还得带着儿子,因为需要按点儿喂奶。因为要喂奶,所以背着孩子去。再领着小的,她们(一起工作的护士)看孩子,我采药。
“我在医院上班,所以我女儿接我的班儿进了医院。
“[女儿]十九岁了。[注 043] “因为干部说子女不能代替父母工作……所以我就说自己病了,让女儿来接我的班儿。不然我还得再工作个三四年。
“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得已离开了医院。女儿也没工作,到处闲逛,万一再遇到个坏人怎么办。所以我把位置空出来了。
“要不是为了这个,我的级别高,能开好多工资。

背叛

这样背叛我,我无法原谅。

“那个医院药局的一个女的给我介绍的。
“[第二任丈夫是]韩国人。那个人也没有父母,是在别人家长大的。
“孩子他爹一表人才。看过金日成画像吧?笑的时候露着牙齿,比那个人更帅气,谁见了都说长得好看。人倒是和长相相符。
“疯婆娘,疯子,都这么说。
“他挣钱也不给我,自己到处转悠,吃喝玩乐。我对此感到挺伤心的。
“就知道喝酒,喜欢和朋友在一起。出去找了一个女人,如果比我强一些还好说,竟然找了个个子也不高,脸黑黑的一个女人,带着她到处转悠。
“‘你找别的女人也没关系,只要拿回来钱就行,你去她那儿过吧。我带着三个孩子,还得供他们读书,你走吧。’那他也不走,去那儿睡觉,到了五点六点的才回家。
“结婚仪式后怀了孩子。大概一年半后,孩子有了弟弟。那个女人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同岁,我家孩子七月份出生的,她家孩子是冬月出生的。那个男人一年里有了两个儿子。你说多过分吧。
“我以为他看在儿子的面儿上能改,可是发现根本改不了。最后没办法只好离婚了。他要离婚,我就同意了。
“我做梦都不想见到他。这样背叛我,我无法原谅。
“男人这样对我,但我终于挺过来了。一开始婆家还这样那样的,可是我挺过来了,又找到了活路。这么一看,还是自己的时候最舒坦了。

回国

我离开的时候带着泥土到了中国。无论去哪儿,我都一直背着韩国的泥土。

“过年了,过节了,八月中秋节了,每当节日的时候我都背着孩子们哭。当着儿子的面儿怎么哭啊。就那样眼泪就止不住啊。再说我十二岁的时候,因为是家里的老小,所以一直受到宠爱。那时穿的衣服都是绸缎的。黄色的上衣,红色的,就是在下摆弄的红色的,就这样给我做一身新衣服,过年的时候再给我做一套。那时我也懂事儿了,我还记得妈妈背着我,我的哥哥姐姐们都在做针线活儿,月亮很亮。……十五的时候,月亮尤其圆。一想起来那些,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经常哭。
“八八年的时候也出来了一次。那时是从香港过来的,不能直接到(韩国)。红十字会让我来的。[注 044] 不是有我的户籍么。
“红十字会当做离散家庭为我努力交涉,所以我才得以来到这里。
“然后从中国广州和深圳[注 045](对面不就是香港么?)到了韩国。从香港这么绕一圈回来了,那时。……外甥住在首尔。外甥来接我。
“那时回来,发现哥哥们也没了,父母也去世了,外甥说头一次看到有人在机场这么哭。
“虽然回来了,可是都说我是中国人,让我回中国……一想起来就心酸啊。[注 046] “回来后带着泥土去了中国。无论去哪儿,我都一直背着韩国的泥土。
“九八年吧,我出来后又回去了,反正我在中国也能混饭吃。就这样回去后,在报纸上登出来了。
“不是我登的,是我同学说的。和我一个班的同学。[注 047] “都到这儿了,还是让人知道的好。‘老了,让人知道也没关系,你又不是要嫁人。’
“和电视台说曾作为慰安妇被拉走了,然后报社就来人了。来了一个人,然后就登到报纸上了。
“说得有土地,三千万韩元的保证才能入籍。
“然后就让我侄子想办法,弟弟家说给我弄,可是哥哥家不同意。
“姨妈,别担心,我给你弄。外甥说他帮我弄。
“我泪如雨下。如果是大哥自己挣钱买的地我就什么话也不说了。我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可是,都是爸爸妈妈累死累活地挣钱,在这个家里,嫁进姜家的时候,连个碗都没有,妈妈用水瓢盛饭吃。他们这么做,我一想起来妈妈,就忍不住哭。


不知道韩国政府为什么这么做。

“不能说是随军。随军慰安妇是不对的。应该叫慰安妇。随军慰安妇是自己去的。是去挣钱的。我们是被强征去的,是这样的……被强征去的是慰安妇。所以不能那么说。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我有生之年妥善解决这个问题后再离开人世……但要想想国家。我遭受着痛苦,被投入火坑,我已经是去过的人了,但我不希望我的子孙后代再遭受这些。
“虽然我不太会说,但还能一句两句地说出自己经历的事情。所以,我可以没有自己的家,但为什么埋着我们的父母、埋着我们祖先的土地要被外国人抢走呢。总之,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我无论如何也要埋下一粒种子,为了这个国家,即使用一句话,也不能再让日本鬼子和外国鬼子来到我们的土地上,真的。
“韩国这个国家,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定要永远守护她。我的哪怕一句话,只要有一个人倾听,我就太感谢上帝了。只要有一个人能守护这个国家就太好了。我也非常想念我的孩子。他们一来电话,我就着急,都睡不着觉。但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家,如果没有国家,就没有我。如果没有国家,那么生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想下个月[注 048]去中国……至今为止是头一次。头一次去。
“我并没有忐忑不安,我只是回家,回到自己的家。也不是儿子家,是我自己的家。
“我的贡献很多。工作了三十二年。所以我分到了一所房子……吉林市有个很好的地方……吉林市最宽的道路就在我家前面……叫解放路。
“如果我的儿子和女儿能和我一起住在我家就好了。
“哪怕在我有生之年能和我在一起,我就算死了也瞑目了……我觉得在死的时候不能和亲人在一起是最大的遗憾了……我女儿也稍微有点儿钱。大儿子我可以给他补贴点儿,自己再做点儿什么,我不会去找政府说怎么怎么困难。
“为了这个政府,我抛弃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现在站在这里。但为什么韩国政府要这么做。唉……
“该怎么做?国会妇女部该怎么做才好?”

 
[注 033]
被带走的时候,巡警和军人扔下一张写着姜一出(강일출)的名字的字条就走了。
[注 034]
姜一出(강일출)认为是因为两个哥哥没在家,所以她本人被代替抓走了。
[注 035]
据说在长春的军队里呆了10~20天,在那里长期洗衣服的女人可以到外面去。
[注 036]
姜一出(강일출)在到达牡丹江慰安所过日军“慰安妇”生活之前,曾护理失去视力的日本军人。
[注 037]
1945年,当时在牡丹江慰安所流行起伤寒,日军为了烧掉被感染的患者,装上汽车运到山上。姜一出(강일출)说在日军运过去的人中,在往木柴上扔的过程中,自己是最晚被扔上去的,所以能活下来。
[注 038]
姜一出(강일출)记得慰安所内姓金的朝鲜军人隐瞒自己是独立军的身份,伪装成慰安所干部。
[注 039]
位于中国东北黑龙江附近的林区。
[注 040]
姜一出(강일출)在卢家干农活儿,与卢氏的长子结婚了。
[注 041]
指1946年~1949年的中国国共内战。
[注 042]
姜一出(강일출)当护士的时候再婚了,育有两男一女。
[注 043]
据推测,姜一出(강일출)自1949年起至女儿十九岁的1980年在医院工作,为了让女儿接她的班儿,自愿申请退休。
[注 044]
1992年与中国建交以前,还不能自由旅游,去韩国有限制。姜一出(강일출)作为大韩红十字会实施的海外同胞访问祖国项目的一个组成部分,1988年受外甥的邀请,访问了韩国。
[注 045]
广州和深圳作为与香港之间的边境的地区,行政区划上属于广东省。
[注 046]
姜一出(강일출)1988年访问韩国时,无法恢复国籍。只能在三个月的滞留期间内留在韩国。
[注 047]
1998年访问韩国时,姜一出(강일출)遇到了小学同学。那个同学提供消息后,在朝鲜日报刊登了想要恢复国籍的愿望。(《居住在中国的慰安妇金末顺(김말순)奶奶自诉历史》,详见1998年4月9日《朝鲜日报》。)
[注 048]
姜一出(강일출)于2002年12月去中国呆了两个来月。
[注 033]
被带走的时候,巡警和军人扔下一张写着姜一出(강일출)的名字的字条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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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34]
姜一出(강일출)认为是因为两个哥哥没在家,所以她本人被代替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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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35]
据说在长春的军队里呆了10~20天,在那里长期洗衣服的女人可以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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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36]
姜一出(강일출)在到达牡丹江慰安所过日军“慰安妇”生活之前,曾护理失去视力的日本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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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37]
1945年,当时在牡丹江慰安所流行起伤寒,日军为了烧掉被感染的患者,装上汽车运到山上。姜一出(강일출)说在日军运过去的人中,在往木柴上扔的过程中,自己是最晚被扔上去的,所以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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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38]
姜一出(강일출)记得慰安所内姓金的朝鲜军人隐瞒自己是独立军的身份,伪装成慰安所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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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39]
位于中国东北黑龙江附近的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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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40]
姜一出(강일출)在卢家干农活儿,与卢氏的长子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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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41]
指1946年~1949年的中国国共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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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42]
姜一出(강일출)当护士的时候再婚了,育有两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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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43]
据推测,姜一出(강일출)自1949年起至女儿十九岁的1980年在医院工作,为了让女儿接她的班儿,自愿申请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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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44]
1992年与中国建交以前,还不能自由旅游,去韩国有限制。姜一出(강일출)作为大韩红十字会实施的海外同胞访问祖国项目的一个组成部分,1988年受外甥的邀请,访问了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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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45]
广州和深圳作为与香港之间的边境的地区,行政区划上属于广东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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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46]
姜一出(강일출)1988年访问韩国时,无法恢复国籍。只能在三个月的滞留期间内留在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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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47]
1998年访问韩国时,姜一出(강일출)遇到了小学同学。那个同学提供消息后,在朝鲜日报刊登了想要恢复国籍的愿望。(《居住在中国的慰安妇金末顺(김말순)奶奶自诉历史》,详见1998年4月9日《朝鲜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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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48]
姜一出(강일출)于2002年12月去中国呆了两个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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